林清月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摸摸空無一物的腦袋——唯一的發簪已經被打掉下去了。
心髒砰砰直跳,她心想,原來這就是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躺在地上懶得動,眸子微微轉動看向他。
“我告你謀殺。”
微暗燭光照在少年俊逸的側臉,随着微風蕩蕩,他眉睫一擡,與她對視,眼眸也似湖水一般蕩起漣漪,話語中帶着疑惑,“你……偷看我睡覺做什麼?”
林清月被他問得發愣。
沉默了一會,她支起上半身,“你這話說得我像流氓一樣。”
“是嗎?”顧尋風笑出聲來,站起身走向桌案。
林清月一邊摸了摸淩亂的發髻,一邊起身,擡眸望過去,正好看見他摸起桌上的碎紙片收回衣袖。
她跟上去,拉了個椅子坐在他旁邊,“我還沒問你呢,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突然點燈坐起來幹嘛?”
“沒什麼。”顧尋風神色淡淡,随手拿過一個竹簡,“突然想到什麼,起來看看。”
林清月撐着腦袋,笑眯眯望着他,擡手抽走他手裡的竹簡,在他疑惑望回來的時候緩緩開口:“顧大将軍又做噩夢了對不對?”
顧尋風一頓,挪開眼神。
林清月湊近一些,追問:“夢到什麼了?”
顧尋風沒有回答。
“你最近怎麼老是做噩夢,是不是白天沒休息好?”
“要不要我陪你?”
“讓我想想,上一次你說你夢到了宮宴,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現在又是一個新的夢對不對?你告訴我,我陪你一起分析一下嘛。”
林清月一連問了他許多都沒得到回應,直到最後一句。
顧尋風終于開口,卻是說:“我要睡了,林姑娘也回去,早些睡下吧。”
對于他這樣的态度,林清月自然是拒絕了,理直氣壯說:“我們是夫妻,就算明日大家都知道了也沒什麼,怎麼,難不成你是口是心非,其實心裡還是喜歡我,所以害羞?”
顧尋風每次這時候就回得快,“不是。”
林清月接着說:“那不就得了,你作為我的合作夥伴,我自然要多關心關心你,你之前不是說你做噩夢的時候,我陪着會好些嗎?”
她咧開嘴角,笑着把他拉起來,吹熄燈盞,“走,我陪你睡覺。”
“不是……”
“别不是了,不就睡一個枕頭的事嗎?”她将他拉到床邊了,回眸看他,眸中帶着盈盈笑意,“有我這樣漂亮的姑娘陪你睡覺,你竟然還不肯?”
“……”
顧尋風徹底沒話說了。
他最終還是沒拒絕成功。
因為面前的姑娘确實長得很漂亮……眉目娟秀,眼波流轉,那墨色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落在後背與肩頭,一點淩亂的發絲在眉眼間,這麼看着,他都不自覺擡手把發絲撥了撥,又覺這樣不好,觸電般縮縮手指。
對方卻沒怎麼在意,繼續動作,将他身上的大衣脫下來丢到一旁,又把自己的外衣脫掉,而後拉上他手腕上床,蹭到被子裡去。
他被迫躺在床上,轉過頭去,見明亮的眼睛正看着他。
“要不要說出來,不好的東西,憋在心裡對身體一定也不好的。”
顧尋風知道她說的是夢。
但他隻是沉默。
林清月也不強迫,就靜靜在他一旁,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都要睡着了,意識朦朦胧胧的,感覺到他側過身來,把她輕輕抱在懷裡。
她睜開眼,擡頭看過去,但被他按在後腦勺。
剛想說話,又被他搶了話頭:“我夢見我做錯了事,被抓進姜國大牢,害得軍營被偷襲覆滅。”
他的話語平靜,似乎真的隻是一個夢。
林清月無奈,安慰說:“顧大将軍這麼厲害,怎麼會呢,就算被抓進去,也能逃出來的,對吧?”
顧尋風卻沉默了很久,之後,聲音略顯顫抖:“我很害怕。”
林清月想擡頭看看他,但被他按得更緊,于是,她擡手,也抱住他,聲音很輕:“我陪着你。”
“……嗯,沒事的。”他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但掩不住顫意,“有你。”
林清月聽得無奈,轉念一想,由着他按住自己腦袋,然後湊近,在他脖頸蹭了蹭,聲音帶着笑意:“我都不害怕,你怎麼連我都比不過?夢而已,就讓你怕成這樣……”
“我……”顧尋風一頓,手指攥緊捏着她腰後的衣物,手臂縮緊,低頭,鼻尖在她發間蹭了一下,“嗯,我沒用,我需要你。”
聽他音色正常了,林清月放下心來,調侃他:“你如果想親我,可是要負責一輩子的。”
“我沒想。”顧尋風話語間夾雜着一絲笑意。
林清月趁機擡頭,雙手捧住他面頰,反問:“真的沒有?”
月色明亮,他眼尾的紅有些明顯。
“真的——不想?”
林清月壓了過去,腰後的那隻手動了動,慌亂扣在腰側抵住。
她嘴角閃過一抹笑,繼續擡頭,雙手稍稍用力,把他腦袋往下壓,擡頭,一吻便落在他眉間。
而後就着這個姿勢将他輕輕抱住,阖眸低聲細語:“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