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夫端着姜湯上來，看見人都在屋子外面站着。

蘇旭接過托盤，端進屋内。

江朔很自覺的端起一碗，遞給褚季野：“别着涼。”

然後又端一碗給梅君蘭：“梅公子。”

“多謝。”

還剩下一碗在托盤裡，沒人動。蘇旭心裡歎了口氣，端起那碗被嫌棄的姜湯，遞給江朔。

在場六個人，江朔也不好耍賴不喝，隻能接過硬着頭皮喝。

這次的姜湯格外嗆人，三個人喝的滿頭大汗。

江朔的姜湯還剩一大半，見褚季野和梅君蘭喝完後就端在手裡不動了，眼見蘇旭要說話，江朔就對梅君蘭說：“梅公子，能解釋下為什麼跳河嗎？”

聞聲，梅君蘭眼神陡然落寞，微微垂着頭。

“根我所知，你前年高中舉人，仕途一片坦蕩，何以想不開？”

“生與死是我自己事情，何勞諸位費心。”

褚季野是知道梅君蘭這個人的。“你自己的事情？你父親早年去世，家中老母供你讀書，一了百了，你母親怎麼辦？”

“我已安排妥當，不勞諸位挂心。”

褚季野：“梅君蘭，祖籍平陽，二十三歲，尚未成家。家中獨子。”

“是。”

江朔：“為何二十三了，還未娶妻？”

“諸位，我梅君蘭家中清貧，若娶妻不是讓人家姑娘跟着我遭罪嗎？”梅君蘭擡起頭看着江朔，“我不像諸位一般出身顯赫，娶妻生子與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我唐突了，不過，我們把你從洛水裡救起來，救命之恩回答我的問題不為過吧？”

“我說了，生死在己。諸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江朔拿起梅君蘭換下的濕衣服，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沒了，夜路不好走，可要留宿一晚？”

“多謝諸位好意。”

“你身上的衣服是那位的，若要還，就送到這兒來吧。”

“多謝。”

江朔目送梅君蘭離開驿館，看着清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承祐，你去找兩個錦衣衛跟過去，别被發現了。第一保護他的安全，第二監視他。明早再找兩個錦衣衛去換他們。”

等江承祐回來，江朔示意江承祐在門口守着說起了今天的兩件事情。“先說梅君蘭吧，我和季野路過鵲橋，聽見人說有人跳河就過去看看，有圍觀的人說，梅君蘭抽過大煙。這是我和季野選擇冒險救他的最大原因。”

“大煙？”

“是，我和季野今天下午又去了一趟煙館。發現，有不少人在抽大煙。神色迷離，仿佛陷進去了，攤在榻上，頹廢不堪。我們心下存疑慮，就去了季野府上，拜訪離老大夫。”江朔刻意省略了自己和褚季野以身試毒抽大煙的事情。

“大煙是由阿芙蓉，也叫罂粟或者鴉片制成的。而根據離老大夫所說，阿芙蓉在大周産量極少，是以價格不菲，而我記得早年我在戶部任職的時候，看到過阿芙蓉，是從天竺進口。但量不多，隻供給太醫院使用。而就我們看到的煙館裡大煙的存貨遠比太醫院多，至此，我可以肯定那些阿芙蓉是偷渡進入大周。”

“阿芙蓉最緻命的是，它有成瘾性。少量吸食便會上瘾。”

“季野說的不錯，但是，梅君蘭若是抽過大煙，應該也才剛沾上不久，因為我和季野在煙館裡看見的抽大煙的人，面色蠟黃，眼窩凹陷，身體消瘦。梅君蘭的卻有些消瘦，可他也談不上面黃肌瘦，精神萎靡。”

“此外，我最擔心的是，阿芙蓉若是偷渡而來，那麼是誰做的，還有抽大煙的人到底有多少，煙館到底有多少？”

蘇旭：“先摸清楚有多少煙館，煙民……在端了煙館後，關起來吧。”

“嗯，我想找兩個抽大煙的人給離老大夫看看，若是能治……”

“好。那就這樣，我聯系各省布政使，徹查本地的是否有煙館。”

江朔抓住蘇旭的手臂，搖了搖頭：“不行，隻怕會打草驚蛇，而且開煙館利潤大，風險也大，必有官員牽涉其中。這事情隻能我們自己查。皇上讓我查近海走私販鹽和匪盜的事情，我想這是個機會。”

“我借兵給你？就以海寇進城騷擾百姓的名義，帶兵進城捉拿海寇。”

褚季野：“若是大煙真的與海寇有關呢。”

此話無異于平地起驚雷，一語驚醒夢中人。

真相或許比想象還要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