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巡撫衙門齊聚了健南各級官員,在商議針對此次災情和改稻為桑的議案。
梁漱溟以懈職被撤了巡撫一職,隻以總督之位掌管東南兵權,此刻已經遠赴前線抗人。原任健南布政使的宋昌義升遷巡撫一職。
江朔也赴了這個會議。
“諸位商議就是,我隻做個旁聽。”
“把議案發給各位大人看看,若無異議就簽字吧。”
江朔接過議案慢條斯理的讀着,沒有發表意見。
此時,新安縣令王阜臣站了起來,神色慷慨悲憫:“諸位大人,新安一縣,在籍百姓有27萬人,入冊田畝44萬,其中有15萬畝是絲綢大戶的田,29萬畝是耕農的稻田,每年一季,豐年可産稻谷兩石五鬥,歉年産谷不到兩石。所産稻谷攤到沒人每年,不足三百斤,脫粒後,每人白米不到250斤,攤到每人每天不足七兩米,老人孩童,尚可勉強充饑,壯丁則遠遠不夠。”
“虧的靠山有水,可以種些茶葉,桑麻,産些銅漆,河裡可以撈一些魚蝦,買了才能繳納賦稅。倘若有餘,還可換些油鹽,夠買些粗糧。勉強度日。”
“民生之苦,依然苦不堪言!”話音至此,王阜臣眼裡已經含着淚意了。
“你說的這些布政使衙門都有記錄。”趙茂和不甚在意的道。
“今年新安分洪,有一半百姓的田被淹了。大約有14萬畝。百姓如果把田買了,明年就隻能是租田耕種。若還是稻田,按五五分成,百姓每年分的稻谷隻有150斤,脫粒後的白米隻有3兩五錢。倘若改成桑田,百姓分得的蠶絲,換成糧食,每天還不定有3兩5錢米。大人,3兩五錢米,各位大人,你們一天夠嗎?!”
這一記哽咽的诘問,問住了在坐的所有人,也喚醒了一些人十年寒窗考取功名的初心,為官久了,深陷名利場,書中的聖人之道誦之于口,忘之于心。
“孟子雲,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着,猶己之饑也,各位大人,你們手中的這支筆,系這幾十萬災民的性命,己溺己饑,望大人慎之。”話音落下,大堂寂靜無聲,王阜臣擡起袖子擦過留下的淚,滿目悲痛的看着在坐的高官。祁瑞看着滿堂無動于衷的高官,憤慨之情幾欲奪胸而出。
宋昌義不動聲色的環視後,回答王阜臣:“王知縣方才說了新安的實情,本院曾任健南布政使,健南每一個縣的實情我都知道。”宋昌義站起身來示意王阜臣坐下:“一個縣有一個縣的實情,一個省有一個省的實情,可我大周現在最大的實情是國庫虧空,北邊戰事剛停息,西邊狄戎不斷進犯,而沿海一代海寇猖獗!朝廷要用兵,通往西洋的海面要綏靖,要打仗、要造船,這就是朝廷最大的實情!”
“一個小小的知縣,竟拿一個縣的小賬來算國家的大帳,居然還敢要挾上司不在推行國策的議案上簽字。朝廷有規制,省裡議事知縣沒有與會的資格。來人,叫兩個知縣下去。”
王阜臣和祁瑞站起來立在公堂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趙茂和道:“中丞大人叫你們下去,沒聽見嗎?這裡到底是誰說了算?”
“但不知叫我們下到哪裡去?”祁瑞不卑不亢的問。
“自然是去你們該去的地方。”
“那我們就去吏部、去都察院,最後再去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