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夠巧的，才說完那位就醒了。”利維坦笑了起來。

衆人匆匆奔向第九層地獄，來到永夜宮前，來不及通報，便直接闖了進去。

一進宮殿，他們就對上了衣袍淩亂，神色不耐的路西法。

路西法沒有想到，自己剛剛蘇醒，就見到了六位同僚。

他看着這幾位不速之客，皮笑肉不笑：“永夜宮什麼時候這麼受人歡迎了，我不過是想喊個侍從，怎勞您六位大駕光臨。”

薩麥爾瞪了他一眼，手中長槍已經伸出，随即像是想起來什麼一般悻悻收回，扭頭不語。

“薩麥爾，怎麼還是這麼暴躁。”

薩麥爾冷哼一聲：“一覺六百年，整個地獄怕是也隻有你了。”

路西法笑意更甚：“那我或許應該再睡個六百年，争取一下三界獨一無二。”

他說話時随手撩了一下頭發，指尖與發絲相觸，幹燥的質感實在讓人不耐，沐浴的心情越發急切，路西法沉了沉臉，眉頭緊攢：“勞煩諸位回避一下，我要洗澡。”

阿斯蒙蒂斯黏膩的視線在他身上糾纏一圈，最終對上他的眼睛：“你才剛醒，應該還很虛弱，不如我來幫你？”

枯燥的發絲攪得路西法心神不甯，他沒了耐性，一道光刃對着阿斯蒙蒂斯劈臉甩去，音質如冰：“阿斯蒙蒂斯，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把你那些龌龊的心思用在我身上。”

不等其他人再說什麼，路西法動了魔力，将六魔盡數趕出，又下了兩道禁制才徹底放心。

幹完這些，又喚來幾個仆從備好熱水，路西法走進浴室，褪下衣袍。

星鑽閃爍，水霧缭繞，路西法被發跣足，一雙紫眸盯着溫泉中的紅色不明物體，眸光晦澀。半晌，他指着那東西問向旁邊的侍魔：“這是什麼？”

仆從姿态恭謹：“殿下，這是玫瑰，人類常用的一種香料。”

“我知道它是玫瑰，”路西法頓了一下，“我是說，我平日用的艾達草呢？”

仆從聞言低下了頭，嗫嚅道：“您沉睡這六百年，撒旦陛下對天堂進行了多次讨伐征戰，現在我們和天堂的關系十分緊張，您知道的，艾達草是天堂特産……”

路西法擺手示意他退下，眉間豎紋又深了幾分，最終還是認命般躺進溫泉。

珠華如水，路西法本就蒼白的皮膚在滿池绯紅玫瑰的映襯下更加蒼白，一把缁色梳篦在一頭銀絲間穿插流飛，路西法閉上眼，眼捷在水霧中微微顫抖，額間的紅印若隐若現。

“讨伐天堂……”

霧氣氤氲中，路西法的聲音幾不可聞，恍若夢中呓語，在水霧中輕輕飄散。

……

路西法沒有想到，一覺六百年後，他竟然還能睡着。

許是因為湮在水裡，路西法睡的并不安穩，恍惚間他像是夢見了什麼，零星的碎片在腦中匆匆而過，卻又抓不住，幾聲凄厲的嘶吼穿透耳膜，中斷了夢境。

驟然坐起，路西法的大腦一片混沌，夢中的嘶吼和哀鳴仍在腦海中盤旋，惹人頭疼。

揉了揉太陽穴，路西法強迫自己忽略那點不适，走出溫泉。

睡着前用的那把缁色梳篦并未離手，他對着鏡子細細梳理頭發，神思又回到了夢裡。

天使一族極少做夢，凡有夢境，必是神旨或啟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除了天使一籍，六百年前剛堕天那會兒路西法卻做夢無數。紛紛雜雜雞零狗碎什麼都能夢見，醒時也對夢中情形一清二楚。

沉睡這六百年倒酣睡無夢，如今再做夢，回憶起夢境的内容，路西法卻感覺自己被罩進了一層霧裡，隻能隐約想起點兒殘隻片羽。

閃耀的金發，泣血的藍眸，還有一柄鋒利的十字長劍。

那是路西法僅能回憶起的東西。

路西法恍惚覺得自己似乎從哪裡見過這些，然而六百年的沉睡模糊了他的記憶，一時之間竟然毫無頭緒。

支着腦袋，路西法放任那些碎片在腦海裡亂飄，門外侍從忽然傳來通報說有人觐見，路西法回到正殿主位，解開禁制，審視着來人。

是别西蔔。

路西法和其餘六原罪并不相熟，隐約記着這人好像擔了個地獄宰相的職位，聽起來就又苦又累。

思緒繼續流竄，路西法忽然想起自己當年好像也是要封個什麼職的，胡亂想了一通，路西法最終放棄，左右他是個隻知道享受的人，問他那便宜哥哥讨個護法的挂職，然後享受生活就是了。

說起來，他醒了這麼久，竟然也沒見過他那便宜哥。

“參見殿下。”别西蔔行了個極為複雜的古禮。

路西法最讨厭這些繁文缛節，不耐煩揮了揮手示意他有事直說。

“吾等遵陛下之命，恭請殿下暫代魔王。”别西蔔說完又呈上一個鑲金木匣。

路西法接過匣子打開，魔王印、紅寶石戒指等代表地獄統治者身份的東西整整齊齊擺放在裡面，他粗略翻了一下，皺起了眉:“你确定是撒旦的命令？”

别西蔔低垂着頭，态度愈發恭謹:“确實是陛下。”

路西法盯着他低垂的頭顱，忽然笑了下:“别西蔔，讓撒旦來見我。另外，撒謊這種事，貝爾芬格要比你擅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