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巨大的氣機漣漪向四面八方激蕩散去。
一個人影從中走出來。
那人夏天的時候剛見過,不過幾個月,卻又像好久不見了。
與那時候相比,不同的是,那個人的眼眸已經變成了金色的豎瞳。
怎麼看都不像普通的修士,更不像人類。
周圍的氣機瘋狂湧動流轉,如同一座山峰砸入平靜的湖水中。
符陣之中,劍光與符箓一同消失。
那個人回頭朝他笑了一下:“好久不見。”
季遠想要回他一句好久不見,但是随即意識變得模糊。
最後的景象,是對方向自己走過來,伸出了手。
随即眼前便一片漆黑。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季遠發現自己站在一座熟悉的茶樓中。
那名白衣男子仍然在窗邊喝茶,他的動作比記憶中更加的随性,頭上還别着那支烏木簪。
季遠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但是當初夏夏風吹拂過茶樓的時候,他還是能感覺到那風十分舒适。風中帶來了街道上的喧鬧聲,還有海的氣息。
好像他們還在景陽城。
他想叫那名男子的名字,可是對方的名字明明在嘴邊,就是叫不出來,好像連對方的名字都成了某種禁忌。
他努力地想要叫出那個人的名字,可是怎麼用力都無濟于事。
最後是那個年輕人走過來,伸出食指按在季遠的唇上:“噓,不要說我的名字,現在……我的名字不能提及。”
季遠覺得奇怪,看向那張熟悉的臉。
似乎察覺了季遠的視線,那個人笑了一下,笑容就像之前一樣,虛假卻不惹人讨厭。
那人說:“我不能在此方天地多呆,如果被發現的話……免不了又是一場沖突。”
季遠一把推開他的手:“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
“因為我和你心有靈犀啊!”那人立刻說,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輕松。
季遠很想問一句,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但他沒有開口,因為他不确定,他不确定的是,這個人是否還是他認識的儀忘言。
他明顯能感覺到儀忘言的身上有某些地方不同了,但是他不能說出來,關于他的名字和他的不同,這些東西仿佛都被隐匿了起來,無法用語言說出來,就像某種語言上的禁制。
季遠不知道那是什麼,他沒有遇到過,說是奇怪,其實更加像這方天地的某種規則。
儀忘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好,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縷劍氣,你看,派上了用場。”
季遠有點不舒服,就像被什麼監視着。
儀忘言坐回那個位置,他翹着二郎腿看着季遠,周圍的茶客們來來去去,就好像他們真的存在一樣。
季遠有些不自在:“幹嘛這樣看我?”
儀忘言忽然問:“你記得,我們曾經在蘇家遇到的那個女孩嗎?”
“蘇雨眠?”
儀忘言搖頭:“另一個……是她姐姐還是妹妹來着?”
季遠點頭:“蘇雨茜。”
儀忘言點頭:“對,我們跟她接觸以後,沾上了紅色的絲線,你記得嗎?”
季遠點頭,不知道蘇雨茜現在是不是還在玉帶江的水府裡。
儀忘言繼續說:“當時我也給你看到了紅色的絲線,但是其實,你身上還有另外一種絲線,我不知道是什麼,也沒辦法弄掉,所以我當時沒有說。”
“什麼?”季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現在還有?”
儀忘言點頭:“我本來想幫你掐掉,但是發現這些絲線在你的身上已經呆的太久,我那時候被此方天地壓制,不能做過分的事情,所以……”他頓了頓又說,“但沒關系,這些絲線已經發生了變化,說不定不久就會自行斷掉。”
季遠被他說的雲裡霧裡,完全聽不懂他的意思。
儀忘言的嘴裡叼着茶杯:“我其實是在追捕柯樂樂,幸好這次恰好碰上了,如果不是留在你身體裡的劍氣炸開,我都不知道他會出現在秘境裡。”
季遠聽到了柯樂樂,立刻緊張起來:“怎、怎麼回事?柯樂樂是?”
儀忘言叼着茶杯說話:“啊,他跟我有些血緣關系,但其實……也關系不大,是我們這裡一直追捕的逃犯,我要帶他回去了。”
“等等!”季遠連忙問,“那為什麼他對江心澄……?”
儀忘言看着季遠,最後歎了口氣:“你真是對别人的事情特别感興趣,就不想知道身上絲線的事情嗎?”
“呃……雖然也想,但是比起這個,”季遠怔了怔,“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儀忘言看着季遠,眼神一如既往的坦率,周圍交談着的茶客忽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