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
原本該喧鬧歡樂的遊樂園此刻一片寂靜。
噴泉廣場上僅剩的、未安全撤離的遊客正被迫站成一個圈,圍着中心那拿木倉指着一位少女的男人。
“秋乃!!!你再不出來,我就殺了你的女兒!!”
他大喊着,所有人都一驚,偶爾有啜泣聲傳來,卻沒有人站出來稱自己是“秋乃”。
人群中,穿着藍色西裝的少年咬了咬牙,眉頭緊皺,正努力尋找救下那名少女的機會。
然而……
「砰——」
一片死寂中,木倉聲兀地落下。
人群中心的烏丸沙耶隻覺得自己胸前一熱,低頭看去,溫熱的血已經汩汩流出。
而她旁邊的男人手握着木倉,發瘋了一樣邊掃射邊呐喊:“秋乃!!你既然不出來!!那就讓這些都死了吧!!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都陪着我一起去死吧——!!”
“啊——!!!”
“救命——!!!”
木倉聲和尖叫聲立刻混亂着響起,遊樂園的遊客像無頭蒼蠅般躲避着子//彈四處逃竄,混亂場景中,烏丸沙耶倒下了。
痛感逐漸加強,而體溫卻越來越低,血和意識一起流失,她的想法越來越模糊。
「好困……這次能稍微睡一會吧?」
「這幫蠢貨要是每次都拿木倉殺她就好了……」
「至少不會太痛。」
烏丸沙耶如此想着,直到她那即将閉上的雙眼,與一雙湛藍的眼眸偶然對視。
那是一個少年。
他正在如此危險的境地緊緊護着身後與家人走散的孩子,無數遊客慌亂逃離,隻有他在這一刻願意分出一道目光,投向即将死去的她。
那雙眼睛是遺憾、懊悔和痛苦。
「什麼啊,露出這種眼神的家夥。」
「搞得好像是想救我一樣。」
「哪裡還有人能救我啊……」
烏丸沙耶嗤笑着想。
随即,她陷入了一片無盡的黑暗。
-
咚———
“!”
像一股氧氣突然倒灌,烏丸沙耶長吸一口氣,立刻驚醒!
耳邊的鐘鳴和木倉聲如出一轍,餘音還很長,吵得她耳邊微鳴。
直到鐘聲停下,她慢慢低頭朝胸口看去,血洞早就消失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緞料長裙,它帶着繁複的花紋包裹着自己那沒有知覺的雙腿,企圖遮蓋住雙腿無法行走、隻能搭在輪椅上的現實。
但心髒是跳動的、完好的。
在經曆了那場遊樂園槍殺案後,她死了。
……然後又活了。
烏丸沙耶早已習慣這套流程。
——托她那該死的、自私的親弟弟烏丸蓮耶的福,她在百年前一場家族祭祀中被詛咒,身體陷入沉睡,靈魂卻無休止地附身在無數個即将要死的人身上,被折磨着用不同的方法死去。
無論是被推下高樓的立子,還是死在電梯的智音,又或者是被木倉擊中胸口的芽衣,這些通通都是她烏丸沙耶。
周而複始,無窮無盡。
甚至這詛咒都不給她任何休息的時間。
醒了就死醒了就死!
——她已經快三天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
但在她遭受如此折磨的同時,烏丸家因為有她承受詛咒,所以整個家族都能夠得到神明的恩惠,獲得金山般的财富。
憑什麼?
最開始,烏丸沙耶每死一次,就會扪心自問,憑什麼是她來承受這一切?
但後來她已經沒有精力去問了,因為太累了。
就像現在,烏丸沙耶再次從一個新身體上活過來。
但這副身體毫無困意,她精神卻困得要死,整個人處于一種清醒又困倦的矛盾狀态,心情非常不好。
也就是此時,她頭頂上忽然傳來一道溫柔儒雅的聲音。
“小姐,怎麼了嗎?”
烏丸沙耶慢慢擡頭看去,這是個戴着眼鏡、年紀不超過三十的年輕男管家,正穿着棕灰色西裝緩慢平穩地推着她的輪椅。
或許是她剛才被鐘聲驚醒的動作吓到了他。
烏丸沙耶現在真得很懶的搭理一個管家,但經驗告訴她,如果不按照殘存記憶裡原主的性格扮演原主,那就很有可能引發兇手過激情緒,可能會影響到無辜的人。
她雖然懶得搭理陌生人的事,但也不會想要背人命。
所以她隻能強撐起一個溫柔的笑,想要開口說一句“沒事”。
結果一張嘴,發出的卻是“啊、啊”的聲音。
烏丸沙耶:“……”
哦,他媽的,這副新身體不僅不能走路,還不會說話啊。
她的開局真的是越來越地獄了:)
管家倒是看出她想要說話的意圖,遞上了紙和筆,烏丸沙耶順勢接過,草草寫下【沒事】。
于是管家點點頭,又道:“平宮小姐,您剛才睡着了,現在我們剛到東京博物館,按照研學規定,我不能陪着您一起進去。高佐先生安排了您的同班同學毛利蘭和她的朋友代替我,如果您有任何不适或者需求,可以通過電話聯系我,我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