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如血的夕陽落到人間煙火深處,時不時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以及失魂落魄的歌聲…….
“蕭二兩三年正月生,宛如天上月神喲。”
“哪知命不活長,何必走來這一遭喲。”
“神佛可否來人間,可否請幫把鬼除喲。”
....
“我的兒郎...!”
“我跟你拼了!你還我兒命來!”
“世道亂了,天降大禍啊……!”霧都城整日都傳來這樣的聲音,令人悲傷令人痛心令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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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你先躲起來!”這位女子聲音出奇的鎮定,但動作卻是慌不擇亂。她胡亂的的把母親藏在草堆裡,雜草全部遮掩起來後,她走到拐彎處看着前方傳來紅鬼的吼叫。
惡鬼身影漸漸逼近,瘦弱又高大,嘴角滴着血,瞳孔發出血紅的光,隻聽那女子大聲一喊:“你們這些腌臜東西!去死吧!”說着把手中的石塊砸到紅鬼頭上,擡腿跑走了,心裡卻止不住犯嘀咕。
紅鬼頓時惱怒起來,它們身速極快,宛如一陣風,張着血盆大口朝女子奔來...…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胡同裡就傳來骨頭的咯吱作響,有村民出來尋食,路過胡同口看見幾塊麻衣粗布,以及大片的血迹....
已經見怪不怪了。
景甯三十年,春雪,天大寒,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紅鬼禍世隻是開始,如若知因果,還須從兩個月前北禾李家女娘李溶月出嫁時候說起這場慘絕人寰的災難是如何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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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過幾日就是你成親的日子了,陳公子可心悅小姐你呢!”這是李家女娘的女婢青玉。“陳公子到底是個富貴人家,小姐嫁過去定不會受委屈的。”
陳漢典是北禾數一數二的富商大賈,他自前年欣慕李家女娘,特此在去年年關向李家提了這門親事。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李家那個女娘是做不得主的,商議婚事時,她隻說了句:“女兒聽父親大人的。”
李家女娘有七尺二寸,婷婷玉立,一雙丹鳳吊俏眼,秋眉平添了些許妩媚,長相宛如生在荷花池的牡丹,但眼睛的輪廓遮住了眉部的妩媚,多了點英氣與不羁。
她謙遜有禮,女兒家做的事她是一件也不落下,她獨愛劍術,胸腔一股熱血,練劍她也是極為刻苦的。她想,人活一世,須盡歡,不論是女子的柔美,還是男子的風度,她統統都要擁有。
如今年方十七好不容易有個家世好的男子傾慕,李父鄭重且慌忙的就把親事結下了,生怕慢一刻陳家就要反悔。
她雖長相如冰雪般冷豔,但穿着喜暗青色與淺桃紅,因是未出閣的女子,她梳的是分兩層挽成一個半圓弧形的發髻,隻用了一根玉簪加以點綴,唇紅齒白,清瘦高挑。
總是掩目笑意,皮囊之下又是如何的人物呢?
脾性與外表絲毫不相符。
李溶月心思細膩,因是将門嫡女,她無論是對人又或是野物,她絲毫不懼。她家底豐厚,曆年來被皇帝賞賜的數不勝數,但她卻對錢财充滿一定的分歧,她把屬于自己的錢存放起來以免後顧之憂。
她死也想不到,“憂”竟會來的如此之快。她沒有想過成親,她想攜一把劍闖蕩江湖,随了母親的平穩,同時也擁有了父親的魄氣。在這個以男主為首的世道,女子做什麼都是不該的。
就如同李溶月出嫁前母親對她的叮囑:
“後日就是你成親的日子了,許多事你還不知曉。”“到了夫家,要順從不可違逆,夫唱婦随。”
“以後莫要再舞刀弄槍了,成何體統?我們女子生來就是如此的,守好婦道,到了夫家要有當家主母之風,如若他要納妾,做大夫人的不可善妒。”
李溶月不解:“如若他要納妾,我與他和離便是,獨自一人逍遙于江湖,有何不可?”
“胡說!哪有女子和離的!還要臉面嗎?自古以來夫家不休妻,死也要過到底!”李母怒道。“以後如若再讓我看見你練劍,我便把你的劍砸成廢鐵。”
自古以來将門家鮮少有人讓女子摸刀持劍的,略微教一點皮毛,大多還是以禮儀言談舉止為主。
說完,李母拂袖而去。
不像是叮囑,倒像是永遠的禁锢。
成親當天,李溶月身着雁錦華服,頭戴紅珠钗,白玉石,紅唇微翹以表喜慶。“看着車水馬龍的迎親隊伍,怎麼單單沒有新郎的身影?”女婢疑惑道。
“許是陳府的習俗,你看這賀禮,我們小姐可是生了好命呢!”侍衛道。
李溶月被攙扶着踏進婚轎,紫玉扇遮面,探出身對李家人說:“阿娘阿爹,女兒走了,莫擔心。”
“诶!你莫忘叮囑,要與夫君相守和睦,要長命百歲!”李母道。
李父道:“将門嫡女,不僅要知禮,而且要正直剛強,如若受了委屈就打回去!他們若敢動你,有李家呢!”
“曉得了。”李溶月回答,心裡酸澀又難過,把車簾放下,端坐回去。
李母哽咽說不出話,看着轎子越來越遠,直到車影愈來愈迷糊。
......
北禾至平陵須三炷香功夫。
途中,李溶月平靜若雲,府裡任何一個女婢都沒有帶,既然是自己離開,那便隻能是自己。
馬車夫突然喊叫:“有蛇!”
李溶月猛的睜開眼。“夫人你沒事吧?”陳府女婢擔憂的問。李溶月搖搖頭,提裙下了馬車,隻見一條紅蛇盤繞在車輪上。
“夫人莫怕,老夫這就弄死。”車夫說着拿起刀徑直的朝蛇方向去。
紅蛇吐着信子,警惕地盯着馬車夫,似乎下一刻就要啃咬上去。
“慢着!”李溶月出聲。“放生吧,它也是有靈性的。”
“這.……”見此,車夫隻好收起拔出的刀,但那紅蛇卻受了驚吓猛的朝他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