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的離世是餘生的潮濕,永遠擦不幹。”
明月風用袖子拂了拂眼角上的淚,他最終還是選擇忍住委屈:“棄傷,你把皇帝修煉長生術的秘密告訴女尊,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幌子,道清明他是冤枉的,他沒有修鬼道,不是他的錯……還有,你告訴我師哥,要提防皇帝身邊那個少年,他不是什麼好人。最後就是,一定要告訴明兮遲,他的父親如何死的,一定要讓他知道真相,他有權利知道。
他低聲道:“我娘親做錯了事情,她的死不足以掩蓋全部,這将由我代之。”
“最後……你和明斂心他們找到我師哥之後,告訴他們皇帝的陰謀。明兮遲身邊一定跟着一個名叫徐舟野的少年,我記得當時女尊的吩咐,你也應該記得,他有抹額和兩條長生辮。徐舟野生的與那個大姐姐一樣漂亮,但請你不要告訴他真相……”
楚棄傷怔怔然,喃喃道:“徐舟野……”
“為什麼不要告訴他真相?明明是他……!”話還沒問出全部緣由就被明月風的後退遏制在喉頭間澀。
他隻能把此名嚼碎放入心底碾平,而後,他突然豁然開朗,明白了一切:“你說的那個人……徐舟野……難道?!他是清子平腹中的孩子?!這怎麼可能……?”
如何不可能。這世道唱的歌聲本就悲催,每個人都心懷鬼胎,鬼道是,皇帝亦是。
就連……青雲宗門選中的命定之人也不過是一個玄乎稱謂罷了……”
徐況把清子平一家人都殺了,但清子平仍然深愛着徐況,這算不算是孽緣?竟然還生下了徐舟野,自後再過詢問就再無人聽過拾麥女。而今年,清子平腹中的孩子已然長成了十八歲的漂亮少年,生活的不易與家世的不幸并沒有摧殘這個少年。而他來到青雲宗門也隻是湊巧,如果沒有這一遭遭,一件件的事情,幾人也許一輩子也沒有緣分碰面。
明月風心想這個人和自己很像。
他會不會深夜想念自己的父母?
許是不會吧。
他比他強大。
而青雲宗門的女尊就是徐況的妹妹,如今,徐況的妹妹選中的命定之人竟是徐況的孩子,他們是否會覺得,這是在藏匿私情?竟然讓這樣的孩子擁有濟民救世的光榮?
是否會覺得,這一切都是演戲?
而明月風最終都是在想:他雖然不知道徐舟野有沒有所念之人,但如果沒有,這接一二連三的秘密砸下來,那該有多悲催啊……他是受不住的,他會放棄自己的。
明月風以為隻有明瑟珠的血液斷幹淨,罪孽才會消除。
少年就是少年。
他難道不懂?明瑟珠與明軒白血脈相連?
“我的血不幹淨,沒有資格與我師哥共流。”
他一直都知道。
說完,他轉身就朝懸崖墜去。
楚棄傷的發絲被風吹得淩亂,連他的心,都是亂的。
明月風的話深深烙進心裡,生莫敢忘。
他看着面前消失的人影,心裡犯了空,他總覺自己也是有罪的,擡了擡手想抓住明月風的手。
可是晚了,再也抓不住了……
他吞下所有秘密,然後痛苦倒地,楚棄傷臉上被碎石擊出血印,這算什麼?分明才不足以他萬分之一的痛苦。楚棄傷後悔不已,他無力的捶擊着地面,哪怕手指間浸滿了血,他都無所謂。如果可以回到從前,如果回到明月風小時候,替他說話,保護兄弟倆,替他們趕走那些壞蛋,那麼明月風……可能不會作出此刻的抉擇……如果明月風沒有亂插一腳,如果徐況不曾說出明瑟珠的死,
而他也不會抓不住他的手。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降下一道白色玄光,與之前的時間一樣,又要将他們重新降到另一個時空。玄光仿佛要将此刻的世界割裂開來。楚棄傷擡起頭望向那道玄光,眼淚已糊雙眼,不知不覺,他覺得身子輕了起來,随着白色玄光漸漸變暗,楚棄傷的身影逐漸的也不知失蹤。
明月風從此留到了刀魚鎮。
他跳下去的懸崖峭壁,很深,底下流淌着脈脈河流。水源清晰,藍勝于藍。他曾經就想去尋明瑟珠,可當時是明兮遲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對他說:“不是他的錯。”
如今明月風的心境依舊,他原本是想把所有事情解決完之後就去怪就怪少年心氣太沖動,如同當初的明瑟珠。
明兮遲聽到他的死訊,可能會哭,會痛,但他一定會理解他的沖動。
誰也沒有明兮遲清楚,明月風是怎麼在他懷裡掙紮哭泣,自小就留下了心碎的回憶,沒有人疏導他,鼓勵他,讓他勇敢的走出陰霾。
也算了結了心願。
懸崖下的河流,也是當初明瑟珠尋思的歸途,母子兩人,算是重逢。
但明瑟珠生下明月風之後,她身為母親,自然是剛強的,她絕不會這麼看着孩子的因自己而死,哪怕自己已經成為了魂魄。
她會在明月風出生的每一章,都會追随他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