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臉樹被砍的稀巴爛,汁水順着地下的坑坑窪窪往明斂心腳下流。少年凝眉,滿臉置疑,張璟沒理,冷靜處理。而面前那些個賴皮鬼再不敢胡作非為,也不敢再動蔡菜。
但明斂心内心還存有一絲波瀾。
“先生,您知道的……它們是一些沒規矩的鬼,您不該這樣……”明斂心道。
張璟轉身面對他們,從上到下俯視他們一圈,道:“我該這樣?”他低聲清了一下嗓子,繼續道:“那我該怎樣?它們擋了我的路,我的時間,本就不多。難道你還要理解它們嗎?”
明斂心回答:“我可以渡化……”
張璟:“……”
“鬼神最厭惡修仙之人。”
他隻抛下這樣一句話,“我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我不用任何人幫忙,你們不用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義之輩而跟着我,我隻當你們多餘。如果你是想教訓我,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将才我聽到你們的對話,蔡菜說你是什麼梅氏家主之子,我不知道梅氏是誰,我也不管,更不在乎,不論你有多麼大的權勢,跟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這一些玄乎之事,我就聽聽,我不相信。你們要做的,和我要做的,都不一樣。我不需要任何人。”
明斂心啞口無言。
楚棄傷也沒有吭聲。
張璟說的并無過錯。即便鬼道擾的四界動蕩,百鬼夜行也隻是照着一定日子發自遊行。高位鬼神根本看不上一些仙士,他們隻想出來散散心,一些孤魂野鬼相當于人間的瘋子,就連皇帝對于瘋子的一些胡作非為權當是唱戲。
三人看着眼前雜皮衣影越行愈模糊,明斂心沒有再阻攔,任由他離開。
等張璟完全消失後。楚不淚湊上前,弱弱的問:“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該怎麼辦呢……派出他們四個尋找明兮遲與楚惜之,可現在隻剩下三個,盡管明斂心抖露自己的身世,他自知當今不歸川梅氏已是傳說,根本無法再此像三百年前那麼強大,強大到家喻戶曉,就連十多年前也沒有聽人提起不歸川梅氏,現在人人口中都是青雲宗門。他這樣想着,所有人都失了頭腦,明斂心不由自主地觸碰自己的唇,心裡猛然一抖,他看着面前的鬼臉泥,道:“妖界。”
其餘兩人互相點點頭,道:“是!”
不論如何,先把明月風的魂魄複原再說。三人互相對視一兩眼,笃定的點點頭,随後他們趁着這冗長的夜色,小心翼翼地躲避鬼王夜行,幾小隻身影穿梭于雜草叢生中,随着鬼王一行隊伍漸行漸遠,他們才松了口氣兒,可就在此時,李溶月竟然從天上掉了下來!狠狠砸到雜草堆裡,不對……好像不是從天上……也沒有摔……
隻是在雜草堆裡有個女子而已。
楚棄傷心一驚,問:“她怎麼了?”
明斂心緊忙想把李溶月扶起來之際卻對上一雙狠辣帶着貪念的一雙眼眸。孔雀色豎瞳,像晶體。在女子一些裸露的部位,不論是耳後方,臂膀,脖頸,都是血淋淋的刮傷。唯獨面部,被一隻寬大,指骨如玉,像碎掉的瓷器一般的男人緊緊護住。接着,明斂心膽戰心驚地試探着往下望,卻看到在李溶月的腹部有一把匕|首插在上面,銀光在刀身上跳動,命若一絲線孱弱。
血被刀止住,刀拔血流,血盡人亡。看到此景,三人被吓的差點叫起來,緊忙捂住嘴。
而在李溶月的身邊,就是那雙眼睛。她旁邊躺着的還有一個穿着紅衣花色的男子。他眉眼生的幹淨,可身上爬滿了鱗片,後擺露出了蛇尾,拍打着後方的枯枝樹幹。瞳孔裡的豎線死死盯着明斂心。
明斂心感受到他的敵意,并不畏懼。
他與他齊平對視,紅衣男人先開口,問:“你就是梅氏遺孤?”
明斂心猛吸一口涼氣。
“是。你怎麼知道?你是……?
紅衣男人笑了笑,道:“正好……你帶我去你們梅氏之地,我要拿個東西。”
明斂心心裡很一片茫然,問:“你要拿什麼東西?你到底是何人?”
紅衣男子冷靜道:“相思子。”
聽到此名,楚棄傷和楚不淚一同往後退……
“相思子……”明斂心口中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相思子側眸微瞥楚棄傷的動作,不在意,他道:“我要用并魂環,我要讓他們回來。”
明斂心問:“是誰?”随即他又是想到了什麼……後面說的話語勢越來越弱,“我……我并不知曉不歸川梅氏在何處……我雖是梅氏之子,但自小生活在青雲宗門,對自己的身世也是一頭霧水,對梅氏一族更是什麼也不知道。”
相思子沉重的歎了一口氣,身死陡然立了起來,他雖沒了雙腿,一張臉即便有鱗片的忤逆,依舊遮不住男人的姿色。
他輕松抱起李溶月,另一隻手死死攥這匕首刀身。刀身鋒利,割的他的手心直淌血。相思子化妖的身形比明斂心他們高出幾尺,使人一看到就心生畏懼。他的紅衣醒目出現在這黑夜中,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盡頭。
沒有任何人知道為什麼相思子突然出現在這,李溶月又為何會受傷,為什麼會那麼巧與他們相遇……
女子此時又小聲啜泣了起來,相思子眉頭一皺,像雪松枝頭的敗蛇。李溶月抓緊相思子胸前的衣物,她似乎把他當成了某個人……
明斂心往前定睛一看,他清楚的看到相思子胸肌前的抓痕,深紅色舊痂力,現而又破開。李溶月力度倒不小,相思子也挺能忍。舊傷印新傷,反反複複,傷疤意味着懷中的女子,她此時很痛苦,因為她的真魂不在現在的□□之中,因為這裡不是三百年前。她的魂魄現在三百年前,。相思子感受着,他現在又不知她去到了哪裡,又碰上了什麼事,明明也就那幾件事,卻生生要了她的命。她留在三百年前不肯回來,或許是她已經愛上了某位少年郎。
身為局外人的相思子與明兮遲被一同卷入那場戰亂,他們看到太多是非恩怨。相思子到底是無感的,但明兮遲不同,他是看不得的。
而相思子此時也明白自己,血冷的不像話。他總以為自己了解甚多,可真到了眼前,他就像個蠢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三百年前與三百年後的時間線截然不同。當今一日,是他們的一個月。從相思子他們被祯娘帶到過去三百年前,時間就已經亂了。從藤蔓襲擊張璟,從張璟殺死徐況,從金玉龍挖掉張璟雙眼,再從明斂心他們的出現,不過短短幾日,而在三百年前的這幾日已是好幾個月。
在這幾月中,有人獨行其道,有人心懷鬼胎,有人陷入愛欲,也有人籌謀複仇,更有人借刀殺人。
一樁樁一件件,馬上呈現。
相思子來到三百年前本是想漠不關己的,卻擋不住明兮遲的磕頭。
他此時抱着的李溶月,正是明兮遲磕破了頭求來的。李溶月的真魂被帶到三百年前,肉身留在三百年後一個破舊老屋。現在惡鬼肆虐,如若李溶月的□□被一些雜碎啃食,他該如何向女尊交代?如何面對小輩們?再次碰上徐舟野後,他曾經的保證,終究會化為一灘死水。
當明兮遲看到三百年前的徐舟野因為威脅,更是為了李溶月才成為皇帝的死侍,最後落得慘無屍身的下場,天下人都說他活該,咎由自取,誰讓他那麼貪!
當李溶月看到少年郎為了自己變得自私,變得患得患失。他為自己踏破三十三萬命中階,直到大腿骨骼變形,雙腿殘廢,才換來她一生安甯。經驗被數萬人唾罵,隻要自己家人活着,他也覺得沒什麼的。他做不到心中有百姓,那麼大義,他能護住自己所愛之人,都已經要了命了。
他自己一個人,僅僅一個人,從第一步階走到三十三萬最後一步階時,整個人的精神氣全部被吸幹,連着那股意氣風發也從而蕩然無存。
之前她不願知,現在她知,卻看到他已經身死于非命,她恨自己,她說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她的真魂不想回來,因為她還想再救救他,可是那時的他已經死了,處于悲痛中,也記不得現在還有一位少年郎,徐舟野。
一直在等着她。
“我知道梅氏。他不在不歸川,而是在世間的任何地方。”相思子道。
明斂心疑心:“這怎麼會?你騙人的吧!”
相思子逼近,用威脅意味道:“創建不歸川梅氏之人,向往自由,一座道場設于不歸川,自己一個人獨自逍遙江湖。他根本不管,他也不想成為家主,如今的你很像他,但有一點,你必須成為梅氏家主,盡管有青雲宗門也無濟于事,他們的本領都是向你們讨要的。”
明斂心捏緊拳頭,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相思子的話。但他說的話好像并無毛病,畢竟自己對梅子玉也了解甚少。
“怎麼做?”他賭一把吧!
“用你身上的紅豆印,把他剜下來,就在這裡,把它埋到土地裡,你就能看到先人啟事。”
“得到了先人的肯定,你就成為了梅氏家主。而藏在青雲宗門裡屬于你梅氏靈力會以極快的速度進入你的體内。一開始你會有挖心一樣的痛苦,這是靈力的诠釋,要忍住,把屬于自己梅氏的靈力搶回來。”
楚棄傷擡腳上前:“喂!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宗門偷梅氏的靈力嗎?”
相思子冷聲道:“你在質疑我?”
明斂心心情沉重,最終還是想試一試,擋在兩人中間,道:“我試試。”随後快速用刀把那顆紅豆印剜出來,放在手心,可疑的是紅豆印被剜出後竟然沒流一滴血……
明斂心把紅豆印埋在土裡,手指離開泥土的那一刻,他的思緒被灌入三百年前的梅子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