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周遭一切如浮雲,那麼人活一世的目的是什麼。
曾有人說,閱盡天下繁華之繁華,何其有幸。
也有人說,享盡人間煙火之美事,苦又奈之何?
亦有人說,追随心愛之人浪迹天涯,唾罵也不回頭。
可世間兒女情長的确愛恨交織,竹林小屋,一煙一飯,可也抵不過家國大義。
少年夫妻可以互相分食薄餅,安慰彼此不要怕,可看到失去雙親的小兒郎,女郎會哭,男郎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自私,雙雙心口絞痛,明明與自己無關,卻總看不得世間疾苦,隻因這是少年人。
正當少年時。
娘親給娃娃唱的歌謠,“娃娃莫哭喲,阿爹變成了神仙護平安,擡頭望,雲是爹爹,月是爹爹,娘也可以做爹爹……”
吟的令人心碎。
天下人間第一風流,可以是女人,也可以男人。
執劍者,可以一生如此。
英雄形象是好,是舍棄,是大義,是含淚不落,是有苦不說,是舍子為民,是世人不接納!而不是徐舟野這三個字。
既然祯娘選擇讓她重活一世,那必是帶着點私人恩怨的。可李溶月不是令箭,也沒有掌管她的弓,祯娘是把她帶回前世,但又對她不管不顧,這一切的一切,她都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李溶月理得透透的。
祯娘不會管她們死活,同時祯娘也知道,他們的行動也不會擾亂大局的結果。
徐舟野這一世依舊會死。
但這次除了他,還有她,他,他們。
他們經曆完這一遭然後回到今生又要曆劫。
祯娘要的就是讓他們心碎,以此作為回報玄冰的禮物。
可玄冰根本不在乎,因為人家已經飛升成神了。
她的算盤依舊打錯了,她以為可以為此要挾玄冰,她不會真的以為玄冰對她留有真情吧?她到底是在欺騙自己。人家玄冰根本就不在乎她,他連金玉龍都不在乎,怎會在乎她一介風塵女子呢。
這一世,除了官場腐敗,刀魚鎮勢力分散。
還有就是青雲宗門。
明亦正,楚行道,溫必之,三方有一方正在産生分歧。
刀魚鎮明目張膽的派人攪亂官場,迷惑官員,怕不是隻是因為那一點點對百姓的憐憫心吧。行事如此張揚,讓皇帝淪為天下笑柄,迄今為止,皇帝又為何坐視不管?
徐況究竟是什麼來頭,竟會讓天子忌憚……
月明星稀,鵝白色的光透過窗戶,吻在少女的眼睛上,而塌上的李溶月越想越愁,酒館裡的生意總是到半夜好,一些嘈雜的賣馬人在外交談不掩耳色,“作弄嘛!今日我來這吃酒瞅見一個道士,不得了喲!”
“咋的了嘛?一個道士怕啥子,侬做了啥子虧心事沒得?”
“去去去一邊兒去!山鬼聽說過沒得?”喝酒賣馬人捋了一下胡須,“我近日可聽聞柞水欄那帶鬧鬼喲!我瞅那道士一看就一身正氣,還是個娃娃臉,指定是個孩子,他旁邊還跟着一個……”
“侬莫胡言亂語了。”
“你瞅瞅,又不信。我尋思趕不好,是過去驅邪滴!”
“侬瞎扯!柞水欄挨邊就是江都,今年過去聽學的嬌嬌子可不少,侬莫要瞎扯了哈哈哈哈哈!侬莫不知,酒館今日就來了個嬌嬌子入住,侬莫吹噓了,吓到人嬌嬌子有你笑的。”
“我怕個雞毛塞!”
李溶月聽得睡意全無,一群閑人說閑話,不怕閃了舌頭。她果斷從塌上起身走到窗邊,慢慢坐下,點燃油火,看到火燭發出那一絲光亮倒也覺得暖和。
“徐舟野。”她對着火燭輕喚出這個名字。
也沒什麼特别的。
可她卻不自覺吟出一段情謠:“月兒彎彎,牡丹姑娘笑念念。總是思情郎,阿娘阿爹皺眉歎息啊,牡丹姑娘忍痛拒嫁,後來有人笑問喜他何處?牡丹姑娘臉紅了又紅,終是一行淚灑,得以道出這份苦情。”
歌謠唱完,李溶月情不自禁落淚了。
他離開的時候,怎麼不知道說一聲呢,現在她怎麼也找不到……
這裡的一切她都不熟悉,阿爹阿娘不熟悉,好友不熟悉,她并不是李小姐,而這裡也沒有徐舟野。
她很想他。
伸出手腕,把那條粉珠手串摘了下來,放在煤油燈旁,一顆一顆數着,嘴巴抿了起來,她依然是個孩子,她該覺得委屈。随後又望向窗外,眼淚大顆大顆沾濕紗裙,她看着臨近江都的山水,心裡卻念着會不會遇到故人,就這樣,李溶月捏着珠子,反反複複,淚水咽肚,始終澆不透少女清麗嬌嫩的面容,不論她承不承認,李溶月依舊是李小姐,李小姐依然是李溶月。
其實那時候她就應該明白,“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徐舟野……應該對她有一絲情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
那時,她中了鬼手印,身體發痛使得她意識模糊,但還是在間隙中聽到過他的哭鬧。他總覺得他被她買來不被她重視,其實她也很喜歡他的。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眉間受累,不知她曾經經曆了些什麼,他隻知道她有點不喜歡自己。
她也不知他為什麼總覺自己很委屈,明明自己做到應做的了,可他總是覺得不夠,這莫不是蹬鼻子上臉?
其實,他是想讓他的姐姐多多在乎自己一點。
李溶月是個好色之人,當初,看中徐舟野,不是因為他舞劍舞的多麼厲害,而是他生了一張清俊的樣貌,劍術雖然不堪入目,她仍然願意為了他的臉向老鸨讨買,其實不然,她的确是相中他的臉了。
徐舟野一哭,她就心軟,但還是要佯裝一副不近男色的模樣,可萬般抵不過此男撒嬌。
“姐姐……姐姐,我一定會聽你的話。”
“姐姐,我最喜歡跟着你啦!”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這嬌撒的,真真讓人聽得心癢癢。
徐舟野那副皮囊如若放在女将營裡,怕是早就被吃幹抹淨了。
不過話說回來,把他買來,她還是有責任在身的,她必須要好好照顧他。可真到了那種時候,明明是她自己獨有的心計,可他覺得她讓人心疼的要命,換了身份,他要呵護他。少年郎說一不二,長生辮藏情掖思,徐舟野喜歡誰就會一直黏着誰,他與官場的人相比着實不穩重,但又比他們純粹。
喜歡一個人,他就是喜歡,不藏着,不掖着!
喜歡上一個人,他又會覺得自己很沒用,沒點本事他就不敢靠近,認為自己不配,生怕辱了她名節,于是就選擇逃避。
可又不想拱手讓人,于是他就選擇離開一段時間,一定要功成名後向她告知自己的心意,如若心意相通,那麼他就十裡紅妝,風風光光的娶她回家!
月色纏綿,門外聲漸漸消匿,門内女子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脖頸。
脖頸的某處,曾被一個男子啃咬。
如若真的是夢,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