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司嬌嬌裹緊了身上的氅衣,沁縣的雨天,真是寒涼的緊。
“到了盤州,你我便在官道旁等到落日,若是沒有碰到,我們便不等了,買輛馬車,咱們自己回京。”
司嬌嬌估摸一番,若是順利,她們回京也是六月之後了。
真是長長的回家之路。
想到這,她捏捏自己軟軟的小腹,心裡想着,若是回去消瘦的厲害,她阿母瞧着又要哭了。
司嬌嬌臉色動容:“算了,我們路上行的慢一些,照顧好自己,慢慢回。”
“好。”
珠霜将傘架在肩頭,認真的趕着騾車,從出了沁縣之後,小姐的身家性命就是最重要的,叫她時刻保持警惕。
待到碼頭,巳時已過。
這碼頭不必城門,人群熙熙攘攘,附近縣城村莊的壯勞力幾乎都在這裡。
道路兩邊的土路泥濘不堪。
卻擋不住兩旁糊口的人,他們身前都有支着小攤子,各自叫賣着。
見有人牽着騾車進來,周圍熙熙攘攘的聲響不見,人們目光忍不住看過來。
司嬌嬌雙手抱臂,指尖随意的勾着傘柄,氅衣裹了個嚴實,她四周掃了一圈,最後走到一個攤子前面。
“阿姐,這餅怎麼賣?”
“這—”
那小娘子背後背着一個娃娃,棉衣的衣角都是大小不一的補丁。
身側還躲着一個小娃娃,紮了一頭小辮子,瞪着大眼睛躲在娘親的身後,一眨不眨的打量司嬌嬌。
“嘿—”
司嬌嬌友善的笑了一聲,那小童竟往後又退了幾步,她擡手往臉上一摸,這才想起現在自己應該是個趕路的男子。
“一個銅闆。兩。”
小娘子将自己幹裂的手往身上穿擦擦,伸出兩根手指比劃。
小心的用削好的竹筷夾起冒着熱氣的餅子:“這都是給出大力的吃的,個個紮實,若是兩位公子要吃,一個銅闆一人一個就好。”
司嬌嬌隻是靜靜看着淳樸的女人,半響,她故作潇灑:“給我二人一人五張。”
“這餅子要趁熱吃,都是粗糧食,涼了怕小公子咬不動。”
司嬌嬌聽了這話,沉默片刻,最後抱手示意:“那便一人一張我們趁熱吃。”
小娘子手上動作極快,竹葉三兩下就将餅子包好,灰蒙蒙的餅子,露出一個小尖尖,小心的遞過來:“小公子可是要登船,前面走到頭在那裡等就好。”
司嬌嬌隻是微笑,她的手往腰間摸摸,她身上根本就沒有過銅闆,回身對着珠霜點點頭。
一塊碎銀子就放在桌上。
那小娘子想要拒絕,就聽司嬌嬌開口:“我不知阿姐為何一人帶着孩子在外辛苦,隻知阿姐心善,這騾車我與阿弟也用不到了,不如便贈給有緣人。”
“願這位阿姐以後能順遂如意。”
司嬌嬌接過珠霜手裡的騾繩,往桌上一放用籮筐壓住,兩人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她對這些事不在意,過了今日,這片土地上的人與她也沒了幹系,一點身外之物全了最後一份心意。
“這餅子真香。”
司嬌嬌手裡舉着餅子笑眯眯的與珠霜開口。
如今她也算真的重新開始了,她越走越快,最後随意的将手上的紙傘丢給一旁玩泥巴的小童。
“嬌嬌兒。”
霍無極站在渡口,司嬌嬌臉上有一瞬的不可置信,她手裡握着餅子,臉上都是詫異。
整個人回過神來,心氣少了大半。
都怪這臭騾子,跑不過大馬。
“你、你怎麼來了......”
司嬌嬌下意識将握着餅子的手藏起來,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霍無極收緊馬缰,迎着司嬌嬌往前走。
“今日發覺你不在,便想着你是不是要回家。”
“哦。”
司嬌嬌躊躇不前,模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歸家怎不與我講。”
“你不是無召不得回京嗎?”
司嬌嬌别扭的轉身,她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怎麼面對霍無極,這人如此幫她,她一聲不吭離開,良心上多多少少有些過不去。
一點點,隻是一點點。
司嬌嬌心裡的小人在呐喊。
霍無極臉上未有不耐,聽了嬌嬌這句,倒是了然于心,果真嬌嬌隻是歸家似箭罷了。
“嬌嬌兒。”
腰腹被禁锢,一雙帶着薄繭的手指悄然與她的手相握:“我送你歸京,去見相爺。”
帶繭的指尖探過悶出汗的掌心,試探的勾着指縫十指相握,順勢還将溫熱的餅子扔了出去。
小小薄餅,真是礙事。
霍無極慶幸自己趕得及,他找到了他的珍寶:“嬌嬌兒此名甚好,就應被捧在掌心。”
司家迂腐古闆,生養出嬌嬌這麼活生生的人兒,真是老天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