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霁回想片刻,搖頭否定。
能有如此财力尋殺手行刺,又能掌控内廷文書,還能插手擇士。幕後兇手定是京内高官無疑,九卿之上,位列三公。
行事之人手眼通天,若無确鑿證據,連審問都困難。
但……其實還有一條線索能查,隻是竹知雪不願去想。
江淮霁像是能猜透她的想法,提出疑點:“太快了。”
他揣摩着竹知雪的神情,心裡門清,沒再說下去,隻是和身側的京兆尹低聲交流。
是的,行刺之人像是住在了酒樓裡,她與江淮霁不過是臨時起意約在了醉仙樓。可那群殺手的反應卻如此之快,在他們進入雅間前提前布局把香給換了,甚至,在圍獵他們二人時,這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樓無一人進入。
這一切都讓人忍不住懷疑這間酒樓的話事人袁淳的作為。
京兆尹聽完江淮霁的分析另差了幾人出去打探醉仙樓的消息。
竹知雪忍不住望向一旁正在出神的袁淳,她杏眼微垂,面色如常,看着實在不像是别有心計之人。
希望不要是她。
但該問的還是要問:“袁姑娘,今日醉仙樓怎麼不迎客?”
袁淳笑了笑:“哪有,這不是還接待了您嗎?”
“那為何在我們之後再沒客人進來?”江淮霁追問,“還有,為何雅間中的熏香會有異常?”
袁淳聞言,先是望向竹知雪,見她毫無回護之意,有些戚戚然:“那熏香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酒樓中無客,是因為之前有位自稱‘白公子’的爺出了十萬金,包了醉仙樓一日,說要給友人過生日,這消息一個月前就傳出去了,大人們平日裡日理萬機,不關注這些,不知此事倒也正常。而且今日還有店小二在門口提醒人,旁人自然不會進來。”
她輕輕絞着手中的絲帕,柳眉微蹙,神色哀婉,“因為是恩人要來,而且白公子和他的友人還得等夜裡才過來開宴,我就覺着,讓恩人進來不妨事。”
“難不成,恩人覺得是我夥同他們行刺?”
杏眼蒙上淚水,将落不落,仿若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竹知雪松了口氣。
“原來如此,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隻是我們事先不知有白公子包場,加之此次遇刺的細節之處實在過于詭異,還望姑娘莫怪。”江淮霁向她行禮道歉,“隻是在下還有疑問,希望姑娘能解答。”
“那在我們之前進來的客人呢?當時一樓除了跑堂的還有不少人,該如何解釋?”
袁淳額角隐隐冒汗:“那是白公子指定過來要幫忙布置宴會的人,至于其他的,咱們也不好過問不是?”
竹知雪皺了皺眉,按住要接着發難的江淮霁,暗自腹議:真是過分耿直了,沒看到快把人逼哭了嗎?
“别的沒什麼了,隻是那十萬金能否拿來看看,方便我們确認白公子身份。”
這不是什麼難為人的請求,袁淳額頭上卻沁出顆顆汗珠。竹知雪見狀心底一沉,歎了口氣:“可有為難之處?莫非是已經用于酒樓日常支出了?”
“啊……是!”袁淳低下頭,此時她本就有些六神無主,竹知雪的話頭剛遞過去她就迫不及待地順着往下滑了,根本沒來得及細想。
“那麼,可否查看醉仙樓賬冊?”竹知雪接着發問。
袁淳猛地擡頭,神色有些驚恐。
此時外出刺探情報的人回來了:“回大人,的确有人得知今日醉仙樓不營業,隻是傳出消息的時間是今早。”
竹知雪和江淮霁今日來醉仙樓本就是極其偶然的事,旁人哪怕機關算盡也沒法提前一個月布局散播消息。
日過留影,人過留痕,這世上紙終究包不住火。
竹知雪心知今日刺殺一事中,袁淳絕對脫不了幹系,一時五味雜陳,想起當年那個堅韌果敢的女孩,心又涼了幾分。
她本以為袁淳會是自己回京都後交的第一個朋友,沒想到……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救我。”袁淳反應過來,立馬撲上來抓着竹知雪的手,聲淚俱下,“将軍,救我,救救我們!我是被逼的!”
“他們要拿我兄弟威脅我,我若不從的話我兄弟可就沒命了啊!”她忍不住哭号,“那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本以為他早溺死在河裡了,是他們拿着他的玉佩告訴我他還活着。”
“他們是誰?你兄弟在哪?”竹知雪輕輕拍着她後背,盡力安撫她,“别哭了。”
懷裡顫抖的身影逐漸安穩下來,就在她要說出幕後主使時,窗外射來一塊碎瓦片,直直朝袁淳脖頸劃去。
竹知雪反應極快,帶着人往後一退,躲過一擊。她把袁淳推給京兆尹等人,撂下一句:“護好。”
話落,她撿起之前被箭射裂的茶盞碎片,追擊而出。
袁淳在竹知雪丢下她時尖叫一聲,縮進了江淮霁身後,伸手想要攀着他的肩膀尋安全感,卻撲了個空。
她隻好可憐巴巴地收回手,怯生生地擠出一句:“大人,我怕。”
江淮霁現下心裡還挂着竹知雪的安危,根本沒聽到她的話,就在她按捺不住要出去找竹知雪時,袁淳又想從後背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