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嘉樹望着山峰與群星道。
“現在這個時機,應該比較合适吧。”
他坐在高鐵上來找冉離憂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如果她不接受這些事,他就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留在這裡也可以,直到她想通。
知道真相後,冉離憂的震驚并不比他少,花了一點時間消化這些信息。
所以,她跟賀嘉樹之所以會靈魂互換,也是因為父母曾經在神山面前許下的誓言。
……但那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冉離憂好像忽然明白了,她來這個地方之前想要的答案。
她的名字就是答案,冉離憂就是冉離憂,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她的确不夠完美,但那不是逃避自我和推開别人的理由。
如果孤身一人趕路的夜晚太黑,那就拼盡全力奔跑到有光的地方。如果喜歡的人聽不見她在暴雨中的呼喊,那就沖出去緊緊擁抱住對方。
正所謂愛人先愛己,懦弱和自卑差點就毀了她,讓她步了父親的後塵。
盡管他不夠負責,不一定配得上“父親”這個稱呼,但重複性的悲劇恰恰是冉秩不希望看到的。
“……謝謝你,到最後也沒有放棄我。”
賀嘉樹搖了搖頭,頗有感觸道:“不是我沒有放棄你,是你沒有放棄成為你自己。”
冉離憂當初教會他的事情,現在被他以另一種形式返還給她了。
世事無常,生死難料,好在他們還可以握住彼此的手,在人生這場漫長的徒步中繼續堅定地走下去。
第二天要走的路更多,足足有三十多公裡,天還沒亮,他們就重新出發了。
早上七點,一縷金光緩緩漫上陡峭的岩壁,日照下的岡仁波齊顯得更加神聖,金色的岩體使山峰的瑰麗與偉岸顯露無遺,山頂的一抹雪白環繞着聖潔的光暈,美得不像人間景色,更像故事中的衆神所居之地。
任何看到這一幕的人,大概都會有心靈受到洗滌的感受。
接下來是此行最艱險的地方,一段海拔高達1000多米的直線攀升,路上崎岖不平,碎石嶙峋,看不到任何的人類建築,天地間惟餘莽莽。
兩人在巨大的石塊之間奔走,摁下加速鍵,就像是古代飛檐走壁的俠客,翻過一座又一座石頭泥土鋪就的險峻山坡,曆經千辛萬苦,終于來到了旅途的最高處——海拔5650米的卓瑪拉垭口。
在這裡,你可以眺望遠處壁立千仞的山脈,體會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也可以為大地挂上彩色的經幡,風每吹過一次,幡布上的經文就會被吟誦一遍。
兩人坐在石塊上歇息,賀嘉樹從兜裡掏出來一塊巧克力,啪的分成兩半,一塊叼在自己嘴裡,另一半分給她。
“以後不要再說自己不好了,我身上最好的一部分來自于你,罵你就等于罵我。”
“哈,我前世是救過你的命嗎,讓你這樣報答我……”
“看過忠犬八公嗎,你可以把我當成自己前世養過的一條狗,現在報恩來了。”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麼。”
山風呼嘯,吹動經幡,背靠着高原耀眼的日光與純淨的藍天白雲,賀嘉樹朝她粲然一笑,張開雙臂道:“所以,有什麼事不要自己一個人硬撐,再多依靠我一些吧。”
“來的路上到底是誰依靠誰啊……”
雖然嘴上習慣性地無奈吐槽,冉離憂還是露出了發自内心的淺笑,将他擁入懷中。
如果上天給她的禮物是賀嘉樹,人生前十幾年遇到的那些挫折和痛苦,好像也可以釋懷了。
下山的路并不輕松,要從上往下經曆一遍同樣陡峭的路,路過美麗的聖湖,途徑積雪路段,再經過一片覆蓋着泥土的坡道,眼前的道路終于有人類修葺過的痕迹了。
經過兩天的磨練,賀嘉樹的身體好像适應了這一帶的高海拔環境,沒再出現強烈的不适反應。
下山路上,這個褐色家鼠更是生龍活虎,恢複了剛從景區進來時的狀态,看到幾個之前在經幡廣場見過的藏族小夥,隔得老遠就朝人家大喊幾聲紮西德勒,山谷間一時充滿了陌生人互相祝福的聲音。
在不動地丁吃過午飯,稍作休息繼續出發,後面的路雖然望不到頭,但隻要堅持着走下去,總會走完的。
旅途的末尾,兩人遇到一個帶着孩子來轉山的母親,小朋友好像走累了,在原地鬧别扭。
賀嘉樹見狀,停下來問他:“哥哥背你好不好?”
那個中年女性以為他在開玩笑,說道:“沒事沒事,他都八歲了,晾他一會自己就好了。”
怎知賀嘉樹把背包換到身前,原地半蹲下,真讓那個小男孩趴到自己背上來了。
冉離憂把他的背包扒下來自己拿着,收着力踹了他屁股一腳。
“坐穩了啊,gogogo出發咯,黑咖啡品味有多濃~”
他帶着那個小孩就蹿到前面去了,小男孩一直在笑,說加油啊撕名牌的大哥哥。
冉離憂:“……”也不知道這人一天天哪來這麼多使不完的牛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