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将三娘放到榻上去,叫醫官來,再打涼井水來——”
秋稚更在顧如歌身邊這麼多年也是頭一遭見這樣的陣仗,乖乖按着夫人的安排去做。
“醫官來了,醫官來了——”
顧夫人長舒一口氣,将手中的方巾放入水中,焦急地望向門口。
“夫人,将軍。”
老者禮還沒行完就被顧明遠拉到榻前。
“不必在意這些虛禮,快看看!”
老者隔着絹布搭上顧如歌的脈,細細查看顧如歌的眼瞳口舌,耳後病因了然于心。
“小姐的脈象倒是比之前看診的時候好些了,但這口幹唇裂,面色赤紅,舌紅苔黃,還生了瘡,倒是邪熱內郁于裡的症狀,夫人用涼水降溫倒是不錯的法子,再煎上多加薄荷、升麻的清熱方喝下,這熱便可退下了,切記夜間多多注意及時更換衣衫。”
“多謝先生!”
人走之後,顧夫人也算是安了心,顧明遠也如釋重負般坐下,顧似玉偷偷摸摸的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你倒是聰明,還知道躲着人。”
顧似玉自知今天是自己害了如歌,不敢說話,任由父親數落。
“你也少說兩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知道教訓孩子。”
顧明遠在顧夫人那裡沒讨到好,剮了顧似玉一眼。
“還有你也是,明明知道自己身體有多不好還要跑出去,你自己出去也就算了,還帶上三娘,你可知道你們要是被别人看見了是要殺頭的,連帶整個顧家都是要遭殃的!”
“阿娘~,我知道你派人跟着我們的,以前也都有人看着我,而且我們這次去的是松雲寺後山,那裡沒有人,我們也沒被人看見。”
“這次是僥幸,下回就說不清了,回去抄佛經百遍,再禁足五日,回房用膳去吧。”
“是。”
顧夫人見人走遠了,埋怨的對上自己夫君的目光。
“夫人辛苦,這麼多年在京中照顧我們的女兒。”
“早些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朝述職,雖說敵寇被擊退,晏舟一個人在劍南道守着也不太行,還是早早回去的好。”
“既然夫人這麼說,那為夫就恭敬不如從命,早去了也好早讓我們一家人團聚。”
顧明遠從西南的小兵一步步成為功勳卓著的忠勇大将軍,少不了被皇帝忌憚,除了長子顧晏舟跟在身邊外,妻女全被留在京中,美名其曰撫慰顧将軍勞苦功高。
好在顧如歌喝下湯藥後不再發熱,秋稚半夜替她換了衣衫,趴在她手邊睡得正酣。
顧如歌迷糊間睜開眼,腦海裡一片空曠,眼珠轉動,确認自己回到家中後才長呼出積郁的濁氣。
“小姐?……你醒了?小姐醒了!”
“嗯。”
“夫人昨夜照顧小姐到子時,後來每隔一個時辰都來看一次,生怕小姐出什麼意外,好在這熱退了,夫人還讓廚房溫着可口的小菜和綠豆粥,小姐要是要吃,我這就去端來。”
顧如歌還有些恍惚,腦袋沉沉。
“小姐?”
“我吃的,吃。”
秋稚走後,屋中寂靜,顧如歌坐起身,依靠着,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昨日松雲寺後山。
那張被光影分割的臉,霎時間由淡漠輕蔑轉為狠戾厭惡看向自己,那雙微微眯起的桃花眼好似恨不得化作一雙鋒利的劍将自己滅了口,那雙生滿薄繭的手扼在頸間,一點收緊……
“嗬咳咳咳……”
“……若是我聽到一個關于今日之事,即便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将你殺掉,你的家人也一律逃不掉……”
任憑她如何敲打,那雙鐵手都紋絲不動……
“如歌?如歌——,你在發什麼愣?”
“似玉?”
“你怎麼了,不會是昨天被燒壞了腦子吧,不行不行,我帶你出去害你生了大病,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逃不了爹爹的那頓家法了。”
“我沒事!”
顧如歌伸手拉住顧似玉的手,結果自己被帶出半個身子,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覺得似玉有這麼大的力氣。
“哦!”
顧如歌費勁的重新坐好,顧似玉一屁股擠在她塌邊。
“如歌,你真的沒事吧,我聽醫官說你是邪火郁于内,我小時候都是被吓到了才會這樣,那天你是遇到什麼了嗎?”
“沒有——”
顧似玉皺眉,不信顧如歌如此快速的回答。
“真的?”
“我騙過你嗎?”
顧似玉想了想,搖搖頭。
“那肯定是你平時看多了那些神奇志怪的書,那松雲寺後面人迹罕至,怪樹奇石遍布,估計山風陣陣,或是山獸驚叫,你自己就吓到自己了,子不語怪力亂神,但下次,我一定不會留你一個人的。”
“還敢有下次啊!”
“不敢不敢,娘親罰我抄佛經百遍,還要我禁足三日,我這幾天都出不去了,如歌,佛經太多了,我一個人抄太無聊了……”
“你去拿來吧,我陪你一起抄。”
“這……”
“再不去,我就反悔了哦。”
“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