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莊與淺笑着颔首,他摸着扳指,望着後面的人:“有人想讓我陪他玩兒,不玩得盡興怎麼行…………”
韓鐘站在禁軍前,他的手接了上去,還綁着夾闆和繃帶,他目色寒冷,站在夜幕下,仿佛站在一望無際的荒原。
顧傾匆匆趕來,他臉上沾染着火場的煙灰,從被窩裡翻起來時衣裳都沒系好,頭發亦是随意拿帶子綁的,總之就是狼狽又邋遢,道這會兒他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他在燃燒的熊熊大火前沒找見莊與的時候,魂都吓丢了大半,這會兒看見他囫囵站在這兒,除了大喘氣,真不知道該是何種心情,自從莊與來了宋宮,他就沒能安生地睡過一夜好覺!
他走來,看着莊與,在袖子裡攥緊雙拳,面上卻笑的客氣:“秦王陛下,您大病初愈,不宜受寒,我送您回去歇息。”
莊與竟然很爽快的點頭了,顧傾沒敢掉以輕心,果然聽他說了“不過”,莊與道:“我住在這裡不要緊,畢竟秦國還有我王叔和丞相坐鎮,一時亂不了,不過,梅莊主受我所累才留此處,他事務繁忙,不好叫他多加耽擱,且他一個江湖人,本不該摻和到廟堂算計中來,把他拘在這規矩森嚴的四方天地裡,他也不好受,可否先放他離去呢?”
梅莊主最是将江湖義氣,他怎麼置兄弟于險境不顧而獨自離去呢!況且莊與是如此的為他着想,自己被關在籠中還要為他說好話,如何能不令人感動!他要還棄他而去那不去一頭撞死算了!江湖上留不下他這一号忘恩負義之徒!
正要義正言辭的拒絕,莊與忽然挨近過來低聲跟他道:“别沖動,聽我的,趕緊走,出去了找人來救我啊!”
梅青沉聞言恍然大悟!他看着莊與,瞬間明白了!他就說,秦王怎麼可能因為貪玩兒大半夜的來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出呢?這都是用心良苦的計謀啊!他以身犯險,大鬧宋宮,是為了讓他們放自己出去!好搬人來救他于水火呀!
梅莊主看着莊與,重重點頭,決心定不負他所望!他負手而立仰高下巴,從眼皮兒底下看着顧傾道:“我是來給宋王送他的長槍,我犯了什麼罪你們要關我在這宮裡!壞了我山莊裡的生意叫誰給賠?”鼻子裡冷哼一聲:“我好歹是無涯山莊的莊主,那也是有頭有臉的,宋王與顧公子如此沒有道義,傳到江湖坊間,指不定要被說成什麼樣呢!”
顧傾答應了梅青沉離開,倒不是他有頭有臉,而是太子殿下對梅青沉與秦王共居一殿早有微詞,他正好順水推舟。
梅莊主萬分不舍地跟莊與辭别,肩負大任往宮門外走去了,莊與目送他離去,輕輕挑起眉笑了笑。
顧傾抹掉額頭上的汗水,也把那黑灰塗抹開了,他道:“秦王陛下,我們已經答應您的要求,可以回去歇了罷?”
莊與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瞧住他,歎氣道:“好生寒酸可憐,太子殿下就想用這一堆破銅爛鐵做的籠子來關我麼?”
顧傾隻想趕緊把人請回去,便道:“改日造個金玉為檻,珠寶為飾的籠子來,今日還請秦王陛下委屈将就一下。”
“一國之籠尚不能關得住我,金玉珠飾便能令我滿意了麼?”莊與笑道:“能關我的籠檻,青冥為上,山川為下,古今為橫,日月為縱,星宿為飾,湖海為紋,四時為輪,蒼生為力……這樣的籠子,顧公子可造得出來?”
顧傾:“……”這樣的籠子他造不出來,也不敢真的用破銅爛鐵關他,他吩咐人去牽一輛豪華點兒的馬車過來接人。
馬車很快行駛過來停在跟前,顧傾心驚膽戰地請他上車,哪知莊與隻是微微一笑,竟然很聽話的就彎腰上了馬車。
宋國阙樓之上,一身金紋玄袍的男子攏在陰影暗處,看着馬車從阙樓底下辘辘駛向深宮。
譚璋站在他身後,聽得馬車聲遠了,方同他道:“長晖殿燒光了,臣準備将他安置在仙瀾閣,殿下意下如何?”
景華轉過身來,金紋玄色的袍服臨風不動,發冠高束,方袖垂地,顯得威嚴莊穆。但因為方才瞧了出熱鬧,眉眼間依稀還有些笑意:“别太苛待他了,畢竟是秦國的君王。”笑了笑,又道:“但也别太客氣,免得又讓他跑了。”
譚璋垂首道:“是。”又道:“長晖殿除了那兩棵連香樹,其餘都已經燒成了廢墟,重新修繕,怕需要不少銀兩。”
景華清嗓咳了一聲,道:“人畢竟是本宮送過去的,也不好叫你蒙受損失,修繕的花費你算個數,從本宮私賬上走。”
譚璋自然欣然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