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陰沉,風雪欲靜。
紛揚的大雪無聲的變成暗紅色,氣氛凝固詭異,平靜的雪面波浪一樣鼓動起來,好像有無數活物在下面穿行着。
洛晚天緩步而來,他黑色的衣袍翻卷在火幕中,腳下赤焰蛇湧動如潮,手中的蛇鱗劍也如翻騰的岩漿一般熾紅。額上有蠱術啟動的結印,眼神讓人毛骨悚然,黑色戾氣在他周身獵獵燃燒。此刻,他才是那個真正的神月祭司。
他走到秦王跟前,操縱蠱術,困住他的籠子此刻纏滿了火紅色的蛇,那蛇好像煉火熔漿一般,燃燒的火紅色熾熱到發亮,纏裹住的鐵鍊和鐵棍竟然被逐漸地腐蝕熔化。一邊圍困住其他人的鐵籠也在被火蛇舔舐熔煉,不消片刻,那火蛇便曼延至正片廣場,密密麻麻的赤焰蛇纏上鐵槍,融成赤液,将整個廣場都覆蓋起來,頃刻變成人間煉獄。
“你們先走吧。”洛晚天用蛇鱗劍斬斷扭曲殘存的鐵棍,對秦王道:“雀栖我來帶她走。”
莊與從籠中走出來,他看着洛晚天,問他道:“所以,那毒是你給她的?”洛晚天沒說話,莊與又道:“多謝了。”
東風和雷霆招引熊熊烈火而來,孤川手中的弓再次滿弦,在天幕綻開瓢潑箭雨,霓錦手下金針翻飛,赤權青良等人在前面替莊與開路,殺出的血道直通宮門,折風吹哨叫來馬車,掀簾請秦王入内,而後駕車向着宮外辘辘而去。
花弄蕭衡等人還在攔截厮殺,阙樓火光沖天,吞噬穹頂飛檐,阙樓之前是沸騰的岩漿,火蛇滿地,避無可避。
火蛇如潮水蔓延而來,殿前衆人紛紛後退,又被逼上長階,在混亂中踩踏跌倒,玉提闳和潘穆阊相視而望,目眦欲裂,他們推開文期幾個護擁在身前的小輩,從禁軍手下奪刀而立,對身後衆臣喝聲道:“不過宵小鼠賊,怕什麼!”
殿階之下,韓鐘帶領禁衛誓死抵抗,他的左臂已經沒有了,方才火蛇爬上來時,他當機立斷砍掉了手臂。
顧傾一雙眸子被映得紅彤彤的,此刻竟覺得駭然無助。
雀栖在大火和混亂中掙脫了束縛,長刀與長槍在階下激烈相擊,二人刀槍相抵,雀栖眼眸通紅,質問譚璋:“我幼弟在何處?”
譚璋卻是輕蔑一笑,狠聲道:“哄你玩兒罷了。”
雀栖聞言,淚落恨起,與譚璋刀槍纏鬥,就在這時,譚璋忽而蠱毒發作,頭痛欲裂,他忍痛接招,然而眼前忽然一黑,視線幾乎不見,他聞殺風驟然後退,顧傾在一邊也察覺出譚璋狀态不對勁,忙提劍攔截,還是為時已晚,雀栖長刀劈入他肩骨,被顧傾用盡全力衡擋一劍,才沒讓譚璋劈成兩半,飛濺出來的鮮血噴到他的臉上,灼熱如蝕,他心鼓如雷,這時忽然有人往他手臂上送入一股強勁内力,他借力往上一挑,将那嵌入血肉的長刀挑飛了出去。
顧傾慣得後退幾步,被那力道撐了一把後腰才沒跌翻,他手臂震顫不止,驚喘不休,心有餘悸的愣怔看着眼前一切。
禁衛擁至,将雀栖按在地上捆住了手腳。負傷的譚璋長槍落地,他面上被濺的鮮紅,踉跄跪地,手掌覆住流血的雙目,一向風雲不驚的君王竟然流露出慌亂和無措,胸腔劇烈地起伏着,急切地伸出手想抓住什麼,然而卻是空空……
“阿栖!快走”洛晚天在底下聲嘶力竭,她雙目赤紅,蠱術已經支撐不了太多時候,許多火蛇都開始變成灰燼。
韓鐘帶着禁衛擋在他的面前,他的鐵甲上淌着鮮血,黑棍幾乎嵌進掌肉裡,面對蔓延而來的岩漿焰浪毫不退縮,他們手中拿着玄冰做成的盾牌,火蛇撲上去的時候,還未來得及融化腐蝕,就已經被玄冰的溫度凍死成灰。
“滾開!”蛇鱗劍妖異地紅光破空且過,化出暗影三千,劍光所過之處,居然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火蛇,鋪天蓋地。玄冰被潑天的紅漿覆蓋,頓時化為白煙,那些禁衛甚至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就被火蛇吞噬,骨與血肉皆成煙灰。
火蛇也爬滿了韓鐘的全身,他卻始終擋在洛晚天面前,沒有後退半步,他還在揮着黑棍沐血殺敵,無數熔洞出現在他身上,整個人已經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詭異可怖。隻有眼睛,依舊冰冷而銳利,死死盯着洛晚天。
突然,他舉起腐蝕了一半的黑棍,奮力地沖向了洛晚天。
就連洛晚天都震得後退了一步,這一震之下,居然沒來得及完全躲開他揮舞出的棍法,飛揚起來的衣袍被撕裂開了。黑氣在他額頭突然劇烈的翻滾,手中蛇鱗劍已經式微成淡淡的紅色,此刻也主人的憤怒而激烈叫嚣着。
尖銳的一道劍光劃破扭曲的空氣,再次揮棍而來的身體突然不動了,韓鐘的頭顱高高的飛出去,然後掉在沸騰的岩漿裡,眼睛裡的光仍舊是冰冷堅毅,竟讓火蛇都感到畏縮不敢靠近。很快,他屍骨無存,隻有半個頭顱殘留,那隻仍舊睜着的眼睛仿佛凝結成的萬年寒冰,在他周側火蛇漸漸蠕滅,無聲的夜雪飄下來,輕柔的覆蓋住黑色灰燼……
這天地間有了片刻的寂靜,不過一瞬,又被沸反盈天的厮殺響徹,阙樓烈火焚燒,烏雲堆壓在蒼穹,雪越下越大。
洛晚天看向雀栖,蛇鱗劍奮力揮出,劍光帶着劍身最後的色彩瓢潑向四處,化為滿地扭動的火蛇。他催動蠱術,細小的火蛇在他咒語的催動下彙聚在一起,漸漸變成一條大蛇,他站在蛇頭,大蛇甩尾而起,越過禁衛軍騰躍向雀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