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與還要拿刀厮殺,卻見那将領見了景華的真面,立馬擡手揮退銅人鐵兵,取下頭盔跪地道:“參見太子殿下。”後面兵将聞言,亦跪地拜見,山呼千歲,景華扔了劍,拿出自己的金牌丢給鹿雎:“讓你們陳王到這兒來見我。”
那将領取下露出面容來時,莊與便認出他來,他在吳宮見過他,他在見過景華,難怪景華要帶面具!他頃刻便明白過來自己挨了騙!他焦急萬分的從黑暗湧道裡摸處路來,擡眼便看見景華在刀山火海裡與銅将鐵兵厮殺,心中氣憤心疼,心想堂堂東宮太子,竟要這般躬身險道,謀求出路!他不忍,才出手相助,哪成想這人根本就是在戲耍他!
壞心眼的混球對他使了一個眼色,求他在将士們面前給自己留個面子,而後拽着忍氣的人往那王宮裡走去。
這王宮隻有三座宮殿,裡無兵士巡守,也無宮人侍奉,但日日都有人輪值灑掃,四下纖塵不染,建造也很精緻。
二人走到廊道裡,莊與正要發作诘問,不想回身卻見景華撕下自己的衣衫來,要為他包紮胳膊上的傷,他手臂不過在護他時不妨被灼燒了袖子,但其實并未真傷到皮肉處,掀開衣裳也隻見着有些燙紅罷了,景華缺偏偏極為認真心疼的呵着氣,拿出藥粉來撒在他手臂上,他這般形容,一時又讓莊與無法說出狠心的話來,隻得由他處理着傷處。
景華擡眸看着他,笑道:“初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少年,一轉眼,竟然已經是一個能與我并肩作戰的翩翩公子了!”
莊與很不受用這段話,不肯吃虧的反駁道:“太子殿下那時候你也不過十幾歲,還未及冠,比我長不了多少。”
當年二人皇宮初見時,景華十七歲,莊與十四歲,十幾歲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差了一歲都相差許多,景華個子長得早,十七歲已經和一般的成年人一樣高,見得多識得廣,江湖廟堂已經滾過幾個遭回,少年老成,早将自己視為大人。而那時候的莊與,剛滿十四,個子拔得慢,雖從容鎮定,卻是一身的少年稚氣,在景華眼裡當然還是個小孩子!
但莊與的成長變化是完全超脫景華意料的,他用十年的世間放任他的能力,滋養他的野心,在他計策中的這個人,應該會在權謀争鬥中越來越狠毒,越來越陰鸷,最後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叛臣逆王,被他打敗,被他除掉,就像他在秦國阙樓上說的那樣。然而,莊與卻沒有在權利算計中變成那把陰郁冷戾的鋼刀,反而像是一塊被精心雕琢打磨過的珍玉,溫潤清貴,賞心悅目,他有他的野心膽量,更有他的治世政見,他這個人,他說的話,都讓他心動。
反正,不像是按着對手長的,倒像是按着心上人長的,周身上下的都長在了他的心坎肺窩裡,長成了心肝上的人。
景華一面兒胡思亂想,一面兒把他胳膊上的傷處包紮起來,還分功夫出來繼續調戲他:“那你也得叫我聲哥哥呀。”
莊與還生着他捉弄自己的氣,冷冷笑道:“太子殿下算計我,愚弄我,不說我逆臣賊子已是擡舉,這聲稱呼真是折煞。”
“算計?愚弄?我這些天的心,算是白費了……”景華忽然起身,在逼仄的空間裡握住他的手,也抵住他這個人,他看他的眼神狠絕溫柔:“阿與啊,你若真不明白,又何必對我百般疏離?你若沒有心思,又何必對我百般親近?”
莊與沒有掙開他的手,冷靜地看着他:“我不知殿下口中的‘親近’如何談起,你我‘疏離’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嘴真硬……”景華笑着,莊與卻感受到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他看見景華摸了一顆藥丸出來,扔進自己的嘴巴裡,臉色刷的變冷,把他受傷的手臂舉起按在牆上,然後另隻手捏住他的雙頰,扳過他的臉,俯身親住了他的嘴。
莊與徹徹底底的僵住了,他感受到景華用舌頭把一個苦澀的藥丸抵送到他喉嚨裡,他本能地吞咽了下去……
景華溫熱的舌頭刮擦過他的舌尖,唇舌分離,放開了他,捏着他臉的手指松開,眼中有嘗到甜頭的得意之色,厚顔無恥地找借口道:“這種藥,必須得用溫水送服才有用,絕境之下,無奈之舉,秦王陛下可不要見怪。”
莊與尚在呆愣之中,都忘記了反應,他瞪大的眼睛直視了他眼中的情欲,仿佛千山萬水凝為一墨,那麼沉濃,那麼深刻,那麼驚心動魄,千絲萬縷湧入他的眼睛,讓他一副心腸纏裹的緊緊的,滾燙的溫度讓渾身血液沸反盈天……
莊與倉惶的移開目光去,隻是一瞬的碰觸而已,所有的防線都在頃刻之間土崩瓦解,呼吸是亂的,心跳是亂的……
許久,莊與慢慢地從昏熱暈沉裡回過神來,本來就紅的面色狼狽地湧着血色,眼睛裡浮着一層動人心魄的漣潋水華,卻偏偏要惱羞成怒地瞪着他……
景華冷靜自持地問莊與:“秦王陛下,您含情脈脈地看着我,是要和我表達什麼?是溫水不夠,想再要一些嗎?”
莊與狠力的推開他,忍住了踩他一腳的沖動,不想再跟這油嘴滑舌的混賬說話,往那宮室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