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裴初俯下身輕聲重複。
“我身為靈脈,孟家小少爺的身份有虛無實,連祠堂都進不得,更遑論這種牽扯家族命脈的東西。”
孟餘淮被按的吃痛,眼睛一眯,咬緊舌尖,口齒含血,“我能做的不過是給那些長老提個醒,莫要因為孟家背後的儀仗而走上不歸路。”
“你也說了,他們畏懼孟家背後的宗門,憑你一人之力如何點醒他們?”
“……”
“因為……”孟餘淮歎氣,額頭因疼痛冷汗涔涔,他微微阖眼,緩了片刻道,“韓峥已經許久沒來過孟家了。”
“……”
這個名字裴初不止聽到過一次,隻知道對方同為涵虛宗,但卻從未了解其真實情況,此刻又聽到這番話,内心不由得生出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他隻能繼續追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外人口中名門宗派的正人君子,你們身為蒼梧宮的弟子不該最了解嗎?”孟餘淮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噢,你還有兩個同伴沒回來,算算宴請時間應該也快了,大概還要等一……”
“不用等。”
話音驟響,床帳霎時掀起一陣清風,林超予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臉的紗,待他手忙腳亂扒拉下來,就看見屋内正中央空間如同割裂的銅鏡般,憑空碎出棱角。
兩個身影逐漸拼湊清晰。
祁白川緩緩收回掐訣的手,後面出聲的那人面色則有些不太好看。
“你們蒼梧宮弟子實力還真高。”經曆過兩次縮地千裡的孟餘淮看到這一幕難得說了句題外話,“孟家祖輩也不一定能縮地千裡。”
“……”
裴初滾了兩下喉結,再看到床外面某張明顯心情不美妙的臉後忍了忍,把解釋的話吞了回去。
林超予沒明白,趴在床沿:“他們也是蒼梧宮的内門弟子?不是随行弟子嗎?什麼實力真高……”
裴初臉色陡然一變,千鈞一發之際跨坐在床上,兩手一前一後趕忙按住兩人的嘴——
但還是晚了。
梅負雪已經注意到這邊動靜,他稍稍偏頭,審視過後撇下祁白川拖着步子來到跟前,面無表情看着床内姿勢詭異的三人,“你們仨準備幹什麼?”
“……”
裴初艱澀:“呃……”
不等對方說完,梅負雪手一拂,仨人推牌似的挨個摔倒,頓時床榻另一邊的情景也顯現出來,他眯起眼,待看清後罕見的一滞,退回去言語犀利:“玩挺大,裡面還有個死的。”
歪七扭八的仨人:“……”
“祁……啊。”
裴初剛費力從兩人間爬起身,正想解釋些什麼就猝不及防挨了梅負雪一袖子,他連忙反應過來,調轉話頭,“其實玩的隻有他們兩個。”
梅負雪:“呵。”
“……”
對着這明顯帶火氣的話,仨人十分默契地中斷話題,彼此眼觀鼻鼻觀心,都不敢直視這位祖宗,心中暗暗思忖到底哪裡招惹了對方。
“說什麼了?”
祁白川忽然出聲解圍,梅負雪在聽到這沒頭沒尾的話的時候難得沒有追問,隻是嘲諷似的斜睨一眼,扭頭觀摩床上的死人去了。
“說……”裴初頓感激動,瞬間了悟原話照搬,“換羽期遲了。”
祁白川點頭:“看好他們。”
話畢也不多解釋,轉身走向床沿另一邊的祖宗。
梅負雪正半蹲着身打量地專注,活似看到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絕迹,實際是跟個青紫的面容幹比瞪眼,一眨不眨直到瞪的眼睛發酸。
裴初拎非常識趣地起兩個不明所以的人躲在一旁讓位。
一隻秀氣微涼的手從肩頭探過來,梅負雪下意識回首,餘光瞥見兩指間的一截瓶身,不明所以。
他狐疑地看了眼面不改色的祁白川,見對方作态坦蕩豪無收回之意,稍加猶豫,便接過手來。
放在眼前瞧了瞧,沒看出苗頭,隻好靠着床沿一隻胳膊夾住瓶身,一手謹慎地去拔塞子。
輕響過後,一股辛甜的,裹挾着水汽的香味撲鼻而來,梅負雪湊近輕輕嗅了嗅,待辨别出品種後,頗為意外。
“姜茶?”
“路上剩下的,”祁白川從善如流,熟練地俯身遞給他一個帕子,解釋道,“靈力溫過,解酒止咳。”
梅負雪估摸是沒料到對方這一出,抱着膝蓋蹙眉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送往嘴邊。
抿了兩口,被嗆咳的不忿稍微緩和些,他終于分出心思回歸正題:“你原先說……晚上有什麼不得了的要事去做來着?”
“……”
屋内其餘幾人看的瞠目結舌。
“好厲害。”林超予感歎,“這就沒事了?”
裴初兩手抓人不見疲色,淡定道:“又不是第一次,上次車裡也這樣。”
孟餘淮臉上寫滿大大的問号,顯然沒明白這一條龍逆毛撸順毛撫的操作。
“晚上孟懷之要來。”
這話一出,幾道目光霎時全落在祁白川身上。
“他來做甚?”梅負雪捧着瓶,舔過濕潤的唇。
“此行本就為調查癔症,”祁白川接過他擦嘴的帕子道,“傍晚來屋裡問診。”
屋内幾人又不約而同看向孟餘淮。
“我……”孟餘淮嗫嚅半晌。
“來吧。”
梅負雪打斷他,将瓶子随手還給祁白川,“他們仨留這,你晚上繼續拖着孟懷之,我得去藏書閣一趟。”
說着,他掏出懷裡的黑白羽尾的孟字令牌,輕嗤一聲,意味不明,“我倒要看看孟家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