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為了活躍氣氛,黑袍選擇性地忽視二人怪異的姿勢,開玩笑道:“方才一說美,我還以為是慕姑娘收了哪方佳人,離近一看,這相貌倒還真是佳人。”
“……”
“是呢,”慕栖輕輕附和,“收回家紅杏都免了出牆,門一開就是現場。”
“……”
梅負雪下了死勁,在幾乎咬出血之際終于掙脫束縛。
“道友……咳,”他吐掉一截布綢,“我們不妨先聊聊報酬的事。”
話題回正,黑袍忍了忍,把“好牙口”的評價咽了回去:“道友有所不知,我這機緣并非尋覓得來,而是天降。”
“何出此言?”
黑袍:“道友可曾聽聞我的經曆?”
梅負雪:“不多,可願詳細講講?”
“……”
黑袍略微低頭,在整理好情緒後娓娓道來:“我生于修仙家族,名聲不大,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算是有幾分底蘊,但在二十年前的深夜,護族陣法竟悄無聲息被人拆散。”
梅負雪指着他手中令牌:“他有這個實力?”
“……”
慕栖道:“我在黃泉路埋伏的時候一刀擊破,那群屍塊都來不及亂蹦。”
黑袍愕然:“什麼?不應該啊……”
“……”
幾人目光不約而同看來。
“傳聞詭修入道艱難,可一旦正式踏進門檻,進步堪稱飛速,同等修為下靈修必然不敵詭修,除非是……”
“除非什麼?”
“除非是一脈相承的仙家。”這句話是林超予說的,“同等修為下靈修不敵佛詭,隻有祖上曾飛升成仙的家族,往後血脈延續才可以與之匹敵,但同樣,如果世家長時間沒有後輩再能得道飛升,那祖上的仙脈傳承也會用盡。”
黑袍一愣:“你怎麼知道?”
林超予:“呃……”
見周圍幾人都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他頓時了然,接着繼續說:“但若是運詭至深,腥風血雨的詭修,亦或是諸德圓滿,幾近涅槃的佛陀,便隻有仙才能抗衡。”
“……”
“其實我有一個疑問,”慕栖道,“為什麼同等修為下的靈修打不過另外兩修,但有仙家血脈的世家弟子卻可以。”
林超予道:“靈修百難渡劫成仙,雷劫摧拉枯朽直入根基,跟重塑經脈無甚差别,且帶來的不僅僅是更上一層樓的實力,還有天道降福——也就是每個仙獨一無二的不可再創的仙法。”
他頓了頓:“仙家的後人因為沾染天道福澤,修煉速度遙遙領先,靈力也都更加醇厚,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更加容易飛升成仙。”
“……”
“再者……”他遲疑了少頃,“若是靈修本身天資出衆,又因為仙家血脈的加持,甚至可以在飛升前早早領悟出自己的仙法。”
慕栖愕然:“不用飛升就直接悟?”
林超予點頭:“是。”
慕栖:“那此般靈修以後還會飛升嗎?”
林超予:“天道提前撿人,仙法都悟了,飛升就是走個流程。”
“……”
黑袍蕭瑟地看着自己死水無波的靈力,喃喃自語:“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那麼大。”
慕栖也感歎:“能成仙者,必定排山倒海。”
林超予:“非也。”
幾人一時間又都看向他。
“每個仙體質也不一樣嘛……”他似乎是想起什麼,有些難以啟齒,“其實曾經半仙也不少,因為成仙最難的不是枯燥無味的修煉,而是……”
“雷劫。”梅負雪突然道。
莫名被搶話,林超予一瞬便反應過來:“是,現在僅存的幾個有仙脈的世家底蘊都不大,但架不住人家命好能熬,我知道的世家中就有一位很特殊,傳言那位世家祖上修為一般但妙手回春,渡劫之時前幾道雷劈下來出傷速度趕不上他愈傷速度,最後硬是皮糙肉厚把雷給熬沒了。”
“……”
“那他可真棒。”
梅負雪在一片無言中拍手稱贊。
“所以……”黑袍幹咳幾聲,把話題回正,“我們家族雖沒有仙脈庇護,但也算名副其實,真憑實力還是有的,二十年前他們既然能暢通無阻,為何如今卻不堪一擊?”
“這我就不清楚了。”慕栖攤手,“詭修的入門之道至今都沒人清楚,要是真正的詭修進你家門那再簡單不過,但就他們那幾個……呵……半路還惦記着逮人煉屍塊呢。”
“……”
黑袍無奈避開這個結論:“後來我病急求醫,想着既是詭修,肯定是怕佛,于是去了城中寺廟上香,恰逢那日過節,寺廟難得開放後院,槐樹成蔭,上面挂滿了嶄新紅綢,很是新穎,我便多呆了一會兒,一旁的和僧人見我失魂落魄好心詢問,我就潦草與他說了些許。”
梅負雪:“然後呢?”
黑袍想了想,臉上迷惑漸顯,似乎是陷入了曾經的回憶:“他說,往事随風去,既無可挽回不如一枕槐安,你是修仙子弟,想比修為不俗,不如留下一段因果,來日佛陀再世,或許福寶降身。”
他不自覺放輕聲音:“他沒有給我紅綢,而是給了我一串銅鈴,說讓我把遺憾刻于其上,風過時佛陀便能聽見我的訴求。
肩上多了重感,梅負雪沒有去看,而是接着問:“你刻了?”
黑袍:“沒有。”
梅負雪:“為何?”
“刻不上。”
聲音是貼着耳邊鑽進來的。
梅負雪忽而側身,左肩壓感仍在,他斜睨一眼,兩腿一邁就準備拉距離。
但對方沒給他機會。
腕骨倏然一緊——是熟悉鉗制感,祁白川抓着人,力道不大,因為上一個掙紮的印子還沒消,孤零零挂在上面,襯得人格外凄慘。
“寺廟預備的金石之物力抗風吹日曬,需修者凝結靈力成鋒,全神貫注刻于其上,以示真心。”
黑袍應和:“我修為不夠,無法聚靈為實。”
祁白川輕描淡寫:“我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