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想要烙餅攤這事兒一直商量不下來,這一大家子人開始對王惠産生意見。
在趙梅的哄勸之下,李斌還是回來和李武一起烙餅,隻是他的脾氣越發暴躁,做事情總是沒頭沒尾、敷衍了事。
王惠知道他生病的情況,也不敢惹他,總是事事順着他的心意,再偷偷讓李武給他收拾爛攤子,這種表面上的平靜持續到第二年春天。
1993年4月,春日乍暖,草綠花香,新生與希望并肩而來。
小賣部的生意越來越好,三歲半的李争争出落得越發可愛,粉雕玉琢的小臉蛋肉嘟嘟的,烏黑瑩亮的大眼睛盡是靈氣,街坊鄰居們都誇這丫頭:“真是會随啊,随的都是爸爸媽媽的優點。”
李争争憑借顔值,很快成了這一片兒最招人稀罕的小女孩。
這天早上,李武蹬着三輪闆車去批發市場進貨;王惠理完貨,從貨架後面拿出一本《平凡的世界》來看,這是她專門去新華書店給自己買的;李争争則在一旁拿着畫筆胡亂塗鴉。
王勇店裡的前台夥計磊子像往常一樣來到餅攤前,他問:“斌哥,今天的餅好了嗎?”
“還要30張?”李斌問。
“對,還是30張。”
“等會兒我給你送過去吧。”李斌今天早上起晚了,這會兒才把頭一張餅放鍋裡。
“今兒來晚了呀斌哥?”磊子大咧咧地問。
李斌停下擀面餅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王惠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也沒在意,繼續低頭看書。
李斌因為李武和王惠不同意把面餅攤送給他,一直心生怨氣,後來又厚着臉皮來人家這兒打工,心裡變得異常敏感,磊子這句聽在李斌耳朵裡,就像是拿着大喇叭告訴王惠他遲到了。
磊子是個剛初中辍學的孩子,他見着李斌這眼神,登時被吓到,摸摸後腦勺,又尴尬地笑笑,慫道:“斌哥,别急,十張十張的送過來也行。”
說完,磊子轉身往店裡跑,而李斌默默盯着他的背影。
眼看烙出來十多張餅,王惠出來說:“斌子,我去給驢火店送吧。”
李斌按下烙餅,語氣和緩地說:“嫂子,我去吧,你不用在這裡監工。”
一句話說得王惠不知道怎麼回,她想和李斌解釋沒有監工,可李斌好像從來聽不進别人的話。
算了,王惠沒說什麼,掀開門簾進屋了。
李斌用擀面杖挑起一張張餅,整齊地放在排子上,神色如常地往驢火店走。
進到店裡,他環視一圈兒,沒有找到磊子,李斌走進主食明檔,把烙餅整整齊齊碼放好。他又順着明檔往後廚裡張望,後廚有兩個老師傅,一個在炖肉,一個在拌涼菜。
“斌子,早上吃飯了嗎?”林娟猛然打斷李斌的張望,吓得他一個激靈。
李斌回過頭來,說:“吃了。”
“吃了呀,我還想給你拿倆驢火呢。”林娟在收銀台前擦桌子,背對着他說。
這話好像換回了一點李斌的理智,他笑笑,問:“嫂子,我能用下廁所嗎?”
“去吧,這有什麼好問的,三急還能憋着呀?”
就在李斌快走出後院的門時,林娟突然喊他:“斌子!”
李斌背影僵了一下,他面無表情,回頭問:“嗯?”
“你怎麼回事兒?把擀面杖放回來,這玩意兒能帶去廁所嗎?”林娟把抹布往桌台上一放,笑呵呵地說他。
“哦。”李斌把擀面杖放在離出口最近的桌子上,轉身往廁所走去。
“怎麼回事?斌子今天怎麼怪怪的。”林娟自言自語道。
90年代初,哪怕是城裡也是用旱廁的,隻有一個坑位,李斌一進廁所就看見磊子正在蹲坑兒。
他們兩個人一站一蹲,李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忽然之間氣血上頭,他覺得揍這小孩兒一頓簡單的就像碾死一隻螞蟻,李斌走近兩步,滿臉輕蔑地問:“你剛才瞎嚷嚷什麼?”
“哥,我沒嚷嚷呀。”磊子扯出衛生紙,趕緊擦完提褲子。
李斌看見他這副孬樣,突然擡腳踹在他心口之上。
磊子毫無防備,後退兩步硬生生撞在牆角,他一時間有些蒙,同時羞惱中帶着本能的怒意,他吼道:“幹嘛?你有病啊?”
“有病”兩個字再次點燃李斌的沸點,他大腦發麻,臉上橫肉微微抽搐,雙手慢慢握拳,由于潛意識過度興奮導緻他的手都在抖,李斌猛然揮拳砸在磊子的肚子上。
磊子年輕氣盛,雖然占了下風,褲子都沒提好,仍然胡亂地揮着拳頭瘋狂回擊。
兩個人就這樣扭打在一起。
最先察覺不對的是出來倒水的後廚師傅,他大喊:“快别打了,來人呀...來人呀...”
聽到喊聲,林娟和兩三個夥計廚師們嘩啦啦跑出來,他們極力把兩個打紅了眼的人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