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強将自己縮到角落,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也許是因為恐懼,他出口的聲音極低,阿強本以為,門外的人一定沒能聽到自己的問話。
誰知,回應卻來得飛快。
“是我們呀。”
含着笑意的女聲響起,語氣卻莫名古怪,像是拖拽着什麼重物,讓她的吐字有些費勁。
“你們……”竟然不止一個人,阿強扯過身邊的被褥,緊緊地覆在自己的身上,“你們是誰?”
“官人真是絕情啊。”詭異的女聲,再度幽幽地響起,“忘記我們今日的快樂了嗎?”
……是她們?
阿強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松開攥緊的手,試探性地問道:“這麼晚了,你們過來幹嘛?”
“我們落了東西,想要找你取回。”
“東西?”阿強狐疑地打量了一遍全身,幾秒後,他笃定地回複道,“我沒拿你們的東西,你們趕緊走吧。”
“抱歉,方才是奴家說錯了。”女人“咯咯”地笑了起來,“不是我們落了東西,是你落了東西,我們是來歸還的。”
“……我?”阿強愈發迷糊起來,“我沒有丢東西,你們找錯人了。”
“官人不僅絕情,記憶力也不好呢。”門外的聲音,帶上了點戲弄,“一塊藍色的汗巾,臭烘烘的,難不成,還會是奴家們的嗎?”
語罷,門外響起了一連串的笑聲。
動靜回蕩在死寂的房間裡,讓阿強反射性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明明是和白天相似度極高的嬌俏音色,聽在此刻的阿強耳中,卻無法讓他生出一絲一毫的旖旎心思。
“我……我不要了!”他的牙齒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你們、你們趕緊走吧!”
話音剛落,門外的笑聲,就突兀地消失了。
如同被粗暴掐斷信号的廣播,斷得毫無征兆。
她們……走了?
阿強剛剛生出這個想法,比剛才強力數倍的敲門聲,就響徹在了空曠的房間裡。
“咚——咚——咚——”
無數隻手重重地拍擊在門闆上,帶來劇烈的震動,那扇粗制濫造的白門,立馬變得岌岌可危了起來。
“開門!開門!開門!”
像是為了配合兇戾的動作,女人的聲音,也驟然暴躁了起來。
除了剛才和他對話的女人,其餘的女人,也加入了逼迫的隊列。
她們此起彼伏的嘶啞叫喊,像是一道道催命符,無情地拍打在阿強的臉上。
他死命地捂住耳朵,卻依舊無法阻隔聲音的傳達。
“滾!”他的情緒幾近崩潰,“快滾!我是絕對不會開門的!”
門外再度陷入了沉默。
刹那間,阿強的耳邊,隻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似乎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詭異的幻覺。
……又消失了?
他不可置信地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
然而,幾分鐘前的劇變,還曆曆在目,阿強不敢徹底放松警惕。
他謹慎地等待了一段時間。
在這段冗長的時間裡,沒有人敲門,更沒有人開口。
阿強終于舒了一口氣。
假如剛才的遭遇,不是自己的幻覺,那這些女人,一定是被自己堅決的态度吓走了。
即使白天的他,在這些女人的身邊,享受到了醉生夢死的極樂,他也絕不可能在深夜,給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開門。
盡管長夜漫漫,但現在的自己,明顯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了。
更何況,她們很可能有别的企圖。
不知為何,寇栾在迷霧裡說過的那些話,突然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對于那些危言聳聽的措詞,他一直抱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如今,他卻隐隐地産生了一絲理解。
油燈發出的昏黃光線,勉強照亮了整個房間,阿強一邊回憶着寇栾說過的話語,一邊随意地用視線掠過屋内。
在看到某樣東西的時候,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頃刻間,他的目光塞滿了恐懼。
順着他的視線向前望,恰好能夠抵達窗邊。
事實上,雖然這裡的每間房,都配有一扇窗戶,但卻無法被開啟。
純白色的四方窗框中,撐着一張純白的薄膜,比紙片稍微堅韌一點,略帶些回彈,不易被捅破。
由于顔色的過分統一,昨晚進入這裡的時候,阿強差點遺漏了這個不顯眼的地方,僅僅因為窗戶的位置,恰好在門邊,才被他不經意地捕捉到了。
他當時還覺得奇怪,為什麼要在房間裡,裝上一扇打不開的窗戶。
直到他看見眼前的景象——
窗戶中央那片薄薄的白膜上,映着一張張扭曲的臉,将原本平整的白膜,撐得凹凸不平。
臉孔極力地向屋内探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扯破彈性達到極緻的薄膜,一個接一個地滑進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