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瓷沉默了：“……可我不記得沒化形之前的事了。”

對于鏡瓷來說他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片黑暗，鏡子隻要有一點光就能看清世界，但鏡瓷睜眼後卻是無邊漆黑。

他感到害怕與孤獨，體内忽然有了一股強勁的力量，就在他生發出逃離的念頭時，這股力量沖破身體的束縛，帶他見到了光明。

地上的世界充滿茵茵綠草與鳥語花香，鏡瓷不願再下去了。

他的本體背後有一張紙條，不知道是誰給他貼的，紙條已經泛黃了，但字迹還是能看清的。

鏡瓷遇到的第一個人類指着紙條告訴他：“你叫鏡瓷。”

所以鏡瓷很喜歡人類，人類多的地方也很熱鬧，他就愛上了熱鬧，所以鏡瓷找到鬼屋工作後就不走了，他在鏡子裡觀察人類，學習人類，成為人類。

五年來鏡瓷沒見過其他的妖，隻有他一隻妖。

鏡瓷說：“但是你把我抛棄了。”

但這五年在辭鏡眼裡卻不是那麼回事，辭鏡卻說：“我比你早化形十五年。”

十五年前人類戶籍系統的管理還沒有這麼先進，因此在外遊蕩的辭鏡就被帶回了孤兒院。

他記挂着鏡瓷，不僅跟所有人說他弟弟還沒有回來，每周還會偷偷跑到古墓裡看鏡瓷有沒有化形。

但奇怪的是，明明比他先有意識的鏡瓷卻久久沒有化形。

辭鏡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他作為人類實在是太忙了。

在孤兒院的時候要讀書，照顧他的阿姨說知識改變命運，辭鏡隻要好好讀書就一定能幫助鏡瓷化形。

于是辭鏡将去古墓的頻率降低至每月一次，可随着他學齡的升高，頻率開始變成三月一次、半年一次、一年一次。

他努力讀書，考上大學後又忙着打工，為了賺錢買能隐藏妖氣的東西，等他堪堪賺夠錢後卻發現鏡瓷的本體不見了。

辭鏡很愧疚：“這确實是我的錯，我……很久都沒去看你了。”

兩年的空缺讓他失去了鏡瓷，他認定鏡瓷一定是自己化形走了，所以主動找上了一個娛樂公司，靠三腳貓功夫的魅惑功力紅至一線，他期待着鏡瓷能看到自己這張臉來找他。

這張臉是兩人約定好的，從眼睛到嘴巴，整個臉部五官都是他們還沒有化形的時候約定好的。

鏡瓷很早就有意識了，他不知道在哪見過這張臉，将細節記了下來。

辭鏡說得情真意切，可鏡瓷卻很尴尬。，辭鏡的眼神格外溫柔，可在鏡瓷看來這份溫柔卻不是給他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全都忘了。”

辭鏡以為他還在生氣，“那麼名字呢？你還記得我們約定好的名字嗎？因為你是鏡子我是白瓷，所以你叫鏡瓷，而我叫瓷鏡。你在因為我沒有用‘瓷’這個字生氣嗎？對不起，這是當初給我登記的阿姨記錄的，我那個時候不識字……”

鏡瓷重複道，“我沒有生氣，我真的全都不記得了。”

辭鏡也沉默了。

但兩分鐘後他說：“沒關系的，我認識一個大妖，我可以請他幫你看看，記憶是妖很重要的東西，你缺了記憶妖力注定是有損的。”

鏡瓷也沒想到這麼嚴重。

辭鏡握住他的手，再一次誠懇的道歉：“小鏡，對不起，我再也不會把你弄丢了。”

鏡瓷感受到了他的真心，本想收回手的動作頓住了，“沒關系，我其實沒有什麼感覺。”

辭鏡說：“和哥哥走吧，薄骓不是什麼好人，更何況你現在還是黑戶吧？”

鏡瓷訝然：“你怎麼知道？”

辭鏡說：“薄骓隻是普通家庭而已，沒什麼能力。而我之前就已經在公安局登記過你的失蹤信息，這麼多年來我堅持不銷戶，所以你隻要和我走就好了。”

他循循善誘：“你應該還沒有和經紀公司簽合同吧，有了戶口你才能簽合同，而戶口隻有哥哥能給你，其他人都給不了。”

鏡瓷開始猶豫了。

可以相信他嗎？可鏡瓷确實沒有化形前的記憶。

他是茫然的，無助的。

但他确實需要戶口，做黑戶的痛苦鏡瓷比誰都知道，黑戶就意味着他始終無法融入人類世界。

鏡瓷思考了兩分鐘：“好，我答應你。”

他認真道：“我需要一個戶口，雖然我沒有以前的記憶，但如果我們以前很要好，那麼我們未來也會很要好。”

很奇怪的話語，但辭鏡理解了，他高興地擁住鏡瓷：“未來你就會知道過去的我們有多好。”

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雖然被忘卻了，但辭鏡能把鏡瓷找回來就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他始終記挂着一件事：“你和薄骓到底怎麼回事，你這五年都是在他那裡過的？”

鏡瓷下意識隐瞞了他吓暈薄骓的事，他莫名地不想将可能會被扯入因果的事告知辭鏡。

鏡瓷含糊道：“我們……反正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這是他和馮招學的，馮招就喜歡這麼糊弄人。

辭鏡也沒多問，畢竟這是鏡瓷的傷心事，他無意再揭人傷疤。

他安慰道：“沒事，現在你有哥哥了，他不會再欺負你了。”

鏡瓷欲言又止：“其實……”

其實不是薄骓欺負他，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鏡瓷對不起薄骓。

辭鏡拍拍他的肩膀，臉上挂着笑，不複方才的咄咄逼人，鏡瓷也笑，兩人非常要好地勾肩搭背。

總之薄骓卸完妝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