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揚的話,猶如利刃一樣刺入顧懷心髒。
顧懷眼中劃過一抹痛苦之色,他攥緊雙拳,看着眼前盛怒的季之揚,心髒傳來尖銳刺痛,他張了張嘴,想說些安撫的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良久,他才勉強擠出一句:“我……隻是想讓你留在王府……”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子待在一起。
季之揚譏諷的勾唇,“留在王府?”他嘲諷道:“留在王府做什麼?等你成婚,伺候你和你的王妃嗎?”
顧懷搖着頭解釋,“不是的!我從未有過這種念頭……”他垂下眼眸,長睫遮蓋了眼中情緒,“我成婚之事實屬無奈,聖旨已下,我拒絕不了。”他握住季之揚的肩膀,“娶妻之事,我會處理好的,絕不讓你受委屈。”
說罷,忽地想到了什麼,擡頭看向季之揚,“你之前答應過我的,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離開王府。”
季之揚聽言一怔,随即冷笑道:“王爺還答應過我不娶妻呢,如今不也要娶了嗎?”
顧懷一噎。
“不一樣的……”
“有何不一樣?”季之揚反問道:“你春獵時便被賜婚,所有人都知曉,獨獨瞞着我,我連知道真相的權利都沒有嗎?”
從顧懷春獵回來後,府中的下人看他的眼神便怪怪的,有憐憫的,有鄙夷的,更有幸災樂禍的……
現在想想,那些人知曉了顧懷要娶妻,肯定以為他就是顧懷養在府中的男寵吧。
他們是如何看他的,以為他是什麼卑賤的東西,連名分都沒有,還妄圖爬上顧懷的床?還是說,他們認為他是故意勾引顧懷,想攀龍附鳳?
如今顧懷都要成婚了,他還恬不知恥的賴着不走?
季之揚越想越氣,眼圈都紅了,“事已至此,你還想将我困在王府?你難道還想讓我親眼看你成婚,親眼看你洞房花燭嗎?”他說到這,聲嘶力竭的吼了出來,“你把我當成傻瓜一樣玩弄于股掌之間有意思嗎?這段時間你怎麼看我的,是不是覺得我又傻又好騙?随便說兩句就信了?”
“王府裡的下人又是如何看我的?是不是都覺得我又蠢又可悲?”季之揚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我不欠你什麼吧?你要娶妻,我管不着,但我的自由,你沒權利剝奪。”
他的語氣帶着憤恨與指控,顧懷呆呆的望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誤會了……我……”
“夠了!”季之揚冷喝一聲,“明日一早我便離開,日後絕不踏入王府半步。”
他說完,欲離去,手腕倏然一緊,低頭看見顧懷拽住了他,他用力甩了甩胳膊,卻依舊掙脫不開,不禁皺眉道:“放手!”
顧懷死死抓着他不松手,眼底閃爍着異常複雜的情緒,有痛苦、有愧疚、有無奈……
他盯着他,“我真的沒有辦法,春獵時我向父皇表明了心迹,父皇大怒,賜婚我未同意,父皇用你的性命逼我做選擇,回府那日,父皇命人來宣旨,賜婚和賜死的聖旨同時到達,我沒得選,若我不願成婚,賜死的聖旨便會降下,父皇會殺了你……”
他說這話時,神色哀恸,深邃俊朗的面龐上布滿了疲倦,眼眶甚至有些泛紅,仿佛下一秒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他哽咽道,聲音漸漸顫抖,“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并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我隻是不知該如何告訴你……這幾日,我做了許多努力,可依舊無濟于事……”
季之揚身體微僵,目光直愣愣的望着顧懷。
原來……是這樣。
他忽地想起顧懷春獵回府那日的反常。
是啊!他能有什麼辦法……
韓敬之說的對,若換做是我,我也沒得選。
這天下,誰能抗衡聖旨?
宜貞帝不喜男子相交,又怎會允許自己的兒子守着男子過一輩子?
顧懷是無辜的……可讓他看着顧懷和别的女子在一起,看着他們夫唱婦随,恩愛甜蜜,他真的做不到。
若他不是皇子,隻是一介平民百姓,該多好……可他偏偏是皇室宗親,這個世界皇室又偏偏不得娶男妻……
沉默片刻後,季之揚淡淡的吐出一口濁氣,他閉了閉眼睛,緩慢推開顧懷的手,轉身朝卧房走去。
顧懷追上前,抓住季之揚,“你不會離開的,對嗎?”他像是害怕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般,抓的格外用力,好似稍不注意,季之揚便會消失。
季之揚側頭,靜靜地看着他。
顧懷心跳加速,屏息凝視着季之揚漆黑深邃的眼眸,似是要透過這雙眼睛窺探他内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可季之揚面上平靜,他始終看不穿他在想什麼。
難不成,他真的要離開?
顧懷的心,驟然收縮了一下。
他慌了,“我知曉此事是我不對,你莫要離開,我知曉成婚之事已定,我改變不了什麼,但我向你保證,此生我隻你一人,絕不會碰其他人!你信我……不要走。”他握着季之揚手臂的力度加大了幾分,語氣近乎懇求。
隻要你别走,隻要你留在我身邊。
以前他瞧見旁人為了情愛癡纏,他嗤之以鼻,甚至覺得那些人幼稚又可笑,如今輪到自己,他方才發覺,有些愛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便能讓人瘋狂,尤其是季之揚說要離開時,他竟覺得自己無比的恐慌……
他曾經幻想過自己會和什麼樣的人攜手共白首,也許是高官顯貴家的嫡小姐,或者是勳戚家的閨秀……
他以為他高高在上,是旁人追捧讨好的對象,更不會将全部心思放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可直到遇見季之揚,這個莫名其妙出現,說愛慕他的男子,他才知什麼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顧懷眼裡流露出的祈求之色,讓季之揚心間莫名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