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拓踱步到帳門前,目送衆人離開的方向,卻遲遲未動。
他在等景望的消息。
攝提格曾對他說過,若車牧那邊有動作,必然會提前制造事端,作為吸引視線,掩人耳目的幌子。
今夜變故事發突然,要是換作從前,蕭拓或許還能不做他想,可剛經曆過那場刺殺,将二者稍加聯系,就不難看出其中蹊跷。
等了片刻,景望在深沉夜色中匆急趕回,蕭拓讓他進帳,問道:“怎麼樣?”
“主上……”景望站定了,因這一路急趕,有些呼吸不穩,他喘了口氣道:“車牧那邊沒有動作,呼延勃爾……”
蕭拓讓他坐下說,景望又大喘了一口氣,繼續道:“呼延勃爾這一整天都沒有離開過營地,聽說今日是他妹妹的生辰,呼延氏一族都留在營地小聚,整整一日,不論是車牧那邊,還是呼延氏營地,都沒發現任何反常之處。”
蕭拓沉思少許,神情逐漸轉為嚴肅。
今夜接連發生的兩件事絕不可能隻是湊巧。沒有任何反常……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
他們一定漏掉了什麼。
車牧決意拉攏呼延氏,以他一貫缜密的心思,自當不會親自出面參與此事。退一步講,即便他真的能拉攏呼延勃爾,對其投誠,兩派結盟,也需得在暗處進行。
這其中,則需要一條暗線,作為疏通利益的關鍵。
車牧送出的這份厚禮,既是他植黨營私的敲門磚,放在如今,胡戎各部勢力相互傾軋的當下,同樣也是一塊燙手山芋。
此事必然要經過旁人的經手,比如,連鞑,莫迄拉;又或者車牧手下的親信,信任的幕僚。
至于呼延氏那邊……今日壽宴,呼延勃爾的妹妹。
蕭拓蓦地擡眼,隐約猜出了那個關鍵的信息點。
景望道:“主上……要不要我去呼延氏營地那邊再探?”
“不必,”蕭拓心裡已有了計較,起身便要走,隻叮囑道:“你留下,看緊他。”
蕭拓行至帳門前,卻忽地腳步一頓,一種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
不對,今夜那群馬匪的來曆還沒查清。
這夥人訓練有素,執行的是有來無回的死命令,這樣大的手筆,可能是老閻都派來的人,也可能是車牧,甚至可能是攝提格——回想起打鬥時的情形,那群馬匪并不是沖自己,招招直取要害,為得隻是要殺沈行約一人。
外頭一時流言四起,蕭拓也不得不分出精力在沈行約那邊。這些天裡,他在下沙監牢外加派人手,布設重兵防禦,就是防備有人暗中朝他放冷箭。
從前,沈行約還笑他,就差把他别在褲腰帶上,這下出了事情,隻怕真要把他拴在身邊了。
此刻的奴隸帳篷裡,沈行約正靠坐在帳篷一角,與烏遂有一搭沒一搭的攀談,小奴隸們圍在他身邊,聽着二人談話,賽布則是擠在兩人之中,瘦小的身子像一匹馬駒似的佝偻着,直接睡在了沈行約懷裡。
烏遂其人并不善談,沈行約拉着他說話,隻是單方面地一問一答——沈行約發問,烏遂思量片刻,而後作出回答,很少由他主動說些什麼。
簡單幾句交談後,烏遂不似初時那般戒備,但沈行約能明顯感覺到,他并沒有完全對自己卸下心防,言談之間總是帶着一絲警覺,有時還會有意避開沈行約的一些試探。
不過想來也很平常。
對于這群奴隸來說,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生存,輕信别人的代價很可能是相當巨大的,甚至是送命。
沈行約調動視線,暗自打量着他,烏遂一雙琥珀色的瞳仁在黑暗中顯得神秘而深邃,偶然的與他目光相觸,又帶着幾分腼腆。
一開始,沈行約之所以留意他,主要是對他的身份存疑。
烏遂的言行舉止與那些奴隸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