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死士捂住汩汩冒血的脖子,栽倒着連退數步:
“殺……殺了他!給我殺!”
沈行約面色凜然,因為下了必死的決心,這一刻顯得格外沉着和鎮定。
他握緊了那把玉石匕首,卻忽聽後方一陣蹄音傳來。
又一隊人馬朝着他們的方向沖殺過來,飛箭射中沈行約身側的一名死士。
趁這時,他奪下一匹馬,抓過缰繩,正要躍上馬背,身後飛刀砍來,沈行約閃身去避,卻被受驚的馬兒拖跑。
他的手腕被缰繩纏住,整個人以一個倒仰的姿勢,被半挂在馬上。
眼前追兵迫近,沈行約運足全力,抽劍回砍,斬斷缰繩。
一骨碌爬起時,一騎剛好沖到他身側,墨色的駿馬飛步踏過,馬背上的人影蓦地折身,向他靠近,修長的手臂張開,将他提腰抱起,抱到了馬背上。
聽着身後劇烈的心跳聲,沈行約一時思緒萬千,同時腦袋一抽一抽,又開始隐隐作痛起來。
來不及深想其他,便聽蕭拓氣息不穩地開口,道:
“我父王和中原使者做了交易。”
***
另一邊,烏遂帶領衆人一路跑至一片矮林處,按照預先的計劃,他們點燃了幾處灌木,制造混亂,用以混淆視聽。
做完這些後,奴隸們繞過雪坡,準備前往事先約定的地點,然而就在這條路上,他們并沒能等來預想的接應,而是等來了益善大營派出的甲士的追捕。
沉重的甲靴重重逼近,甲士們迅速上前,将奴隸全都圍了起來。
烏遂深深皺眉,望向不遠處閃爍着的零星火光。他将阿來護在身後,認命般低下了頭。
“為什麼……?”
阿來抓着他的手不住收緊,那雙略顯稚嫩的清澈眼眸中,閃動着的希冀暗淡下去。
“他騙了我們……”
***
蕭拓方才的話與他的猜測一緻,沈行約提劍的手不由得攥緊幾分,問道:“中原使者為何而來?”
“總不會是……來取我性命,回去交差吧?”
這話問出來,就連沈行約自己也不能相信。
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麼今夜他根本不會有逃出的機會,那一隊突然殺出的死士,更完全是多此一舉。
“不是,”蕭拓将馬催得飛快,低聲道:“不知怎麼,中原那個皇帝突然改變主意,打算派人接你回朝,今夜要殺你的人是我大哥派來的,你……”
一頓,蕭拓本想問他傷到哪沒有,但方才抱他上馬時,已在沈行約身上摸了個大概,沒發現有什麼刀傷,蕭拓放下心來,夜色中,前方亮起點點火把,益善糧倉的哨卡已在眼前。
“你大哥想趁亂殺了我,”短短一刻,沈行約已經厘清這其中的關竅,道:“與中原使者一道前來接應的随從若是死在益善,他便能将所有過錯都推到你一人身上?”
蕭拓在哨卡前放慢馬速,低頭示意他先别說話,此時,身後又有一騎追來,到身側時沈行約探頭去看,來人正是黑差。
兩騎到得哨崗前,因沒有王庭發令,守兵不敢擅自放行,蕭拓給了個眼色,黑差獨自上前,與幾名守兵争執起來。
正當此時,蕭拓勒馬後退幾步,突然加速,直接縱馬沖了過去。
在這之前,沈行約原本還想問問他是怎麼想的,但此刻蕭拓以行動回複了他。
馬兒帶着兩人疾馳良久,掠過茫茫雪原,來到渾河岸邊。
冬日嚴寒,加上前幾日的暴雪,渾河已然結凍,河面冰封,在夜空下呈現出空曠、遼闊的荒涼景色。
河道兩岸,雜亂枯草被埋沒在雪沙,馬蹄陷入,發出粗粝的聲響。
凜凜寒風吹打在兩人身上,蕭拓放慢馬速,一手松開,先是将衣襟前綁着的彩花扯掉。
沈行約正想說點什麼,忽然被他從背後狠狠地抱了一下。
他還在錯愕之際,蕭拓已将缰繩送到他手裡。
蕭拓下馬時擡手在他肩側握了一下,身後黑差追來,蕭拓立在渾河岸邊,朝他道:“走吧。”
沈行約控馬繞了半圈,回身看向蕭拓。
“帶上他走!”
蕭拓道:“騎我的馬!到荥壩找個地方,先安置下來,等這一陣過去,我來接你。”
他說完,目光在一旁的黑差身上停留片刻,決斷道:
“從現在起,他就是你的新主,你當以命效忠,不得因族别生出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