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門外聚集了不少守兵,鬧哄哄圍作一團,不知在吵嚷些什麼。
沈行約腳步稍頓,面色不易察覺地一沉。
身側,王福當即會意,站出護持聖駕,想要前去喝止,卻又被他攔了下來。
“陛下,這群守兵太不長眼色!膽敢在您的禦帳前這般喧嘩,奴才這就替您去懲治了他們!”
沈行約擺了擺手,眉頭不耐地皺起。
自平饒會師以來,軍隊人數倍增,而憑借人數上的優勢,大軍南下開拔,一路攻城掠地自不必說,可凡事都有兩面性,新的問題也随之而來。
兵一多,管理起來難免是件麻煩事,尤其打了勝仗,将士之間搶功冒占,逞武私鬥,類似的事情,軍中發生的不少。
因而,望着持槍圍攏的人群,沈行約看也懶得看,轉身往帳中走,隻留一句話道:
“傳令軍中将士,凡私鬥者,一律到監兵那去領軍棍!”
王福躬身退下,同時朝侍衛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先将鬧事者押下,再做處置。
沈行約前腳邁進大帳,但聽後方人群喧鬧聲中,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恍惚之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随之,那聲音又喝道:“讓開——!”
沈行約蓦然停步,折返回來,快步到營門處,撥開人群,身旁的守兵次序退至一旁,一緻對外,對面前的不速之客尤為戒備。
有眼尖的守兵上前禀道:“陛下!小的們抓住個奸細!”
黯淡天光下,蕭拓一身簡便的騎馬長袍,通身俱素,唯有腰間束一截寬制玉帶,上以明黃、褚紅、天藍等顔色的方玉珠石點綴其間。
見了他來,蕭拓便将搶下的兵器扔了,目光毫不遮掩。
蕭拓背上一隻狹長的包袱,往前半步,立馬又有守兵上前阻攔。
不等沈行約開口,守兵們對了個眼色,驟然發起偷襲,随之後方一道人影緊跟其上,持刀直刺。
人群在頃刻間一擁而上,就連先前倒地的幾個守兵也爬起,加入到混戰中。
面對這群人的突然發難,蕭拓不得已出手接下,卻始終沒有拔刀,隻是格擋閃避。
沈行約看得分明,憑借蕭拓的身手,處置幾個守兵自然不在話下,料想是顧及了他的面子,并沒有真與值營的守兵動起手來。
就在形勢将要不受控制時,沈行約沖到人前,拔劍砍在營門前的木柱上,同時喝道:“都給朕住手——!”
晴空霹靂地一句吼聲,木柱從中攔斷,應聲倒下。
其餘守兵一愣,紛紛停手望過來,唯有一人手持長刀,還在纏鬥,所使的刀式迅捷如風,招招直取要害。
“李肅!停手!”
沈行約上前兩步,同時喝道:“别打了——!”
沈行約是想說,你打也打不過他,要真動起手來,打傷了還不夠醫得。然而,蕭拓慣是個惹了麻煩不嫌事大的,顯然不覺得這有什麼。
“怕什麼。”
蕭拓分神看向他的方向,一邊應付打鬥,一邊好整以暇道:
“陪你的這些兵練練,又傷不着,何必發那麼大火氣?”
沈行約:“……”
說話間,蕭拓後撤半步,旋身靈活地一避,反手奪下迎面劈來的刀。
那一瞬間,對方的招式快得離奇,李肅甚至來不及看清,隻覺手腕吃痛,掌心一空,迎面又是一記擊踢。
李肅躲閃不及,無奈隻得以雙臂格擋,饒是這樣,還是被那橫出的刀身拍中胸口,退開數步。
刀柄在掌心旋了半圈,頓地時發出泠泠的顫音。
蕭拓收手,目光落在那長刀上,端詳了一瞬,對沈行約道:“這不完了?”
沈行約:“……”
守兵上前,将李肅架起。
“帶他去軍中治傷。”
沈行約走過去,朝衆人道:“其餘人都散了!”
說罷看向蕭拓,目光中帶着少許的嗔責之意。
王福躲在衆人身後,看了半晌的戲,這會也反應過來,忙上前道:“散了!都散了!”
瞧着這個異族模樣的男子,守兵們心裡打鼓,卻也不敢貿然多問什麼,攙起李肅便要走,經過身側時,蕭拓伸臂攔住,将刀遞過去。
李肅擡起頭,怒目而視。
蕭拓隻略側目,目光冷漠地一瞥:
“我記得你。”
守兵們對着這個突然殺出的陌生男人頗為忌憚,硬着頭皮,将武器接了,沈行約上前打馬虎眼道:“快走、走了!”
“等等——”
李肅痛咳一聲,擡手護住胸口位置,咬牙切齒道:“他是胡戎人——!”
“……”
這句話不亞于一則重磅炸彈,守兵聞之嘩然,再次朝蕭拓打量過來,眼中帶着恍然的震驚。
這時,其中一名守兵早已聽出蕭拓的聲音熟悉,不敢确信道:
“蕭……蕭将軍?!”
蕭拓:“嗯。”
看着這一幕,沈行約簡直頭疼,隻得撩袍改用踹的,上前将人打發了道:
“滾滾滾——!都滾!”
比之蕭拓的真實身份,沈行約的擡腳飛踹同樣引人忌憚,從前軍中吃敗仗,守兵們便領教過他這一招,此刻架起不依不饒的李肅,全都逃也似的跑開了。
等衆人走遠,沈行約才轉過目光,專注地落在蕭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