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你可是我們安氏長子啊!”安夫人哽咽道。
“孩兒明白,讓爹娘、弟弟擔心了。”
“你娘自從得知你被斷了一根指頭,可是整宿都睡不好。”安老爺抿了一口茶,将茶杯重重地放回了桌上。
安夫人臉露難色,握住普定的手:“兒啊,我和你爹思來想去,你身在佛寺,當今聖上又極其重佛,他到底有何居心?”
普定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安懷丙見勢道:“哥,但說無妨,我們是一家人啊。”
普定隻将裴堯光“燃指供母”一事道了出來。
“他這人本就捉摸不透,想動誰就動誰。”
“真是倒反天罡!罔顧人倫”安老爺大喝一聲,氣得雙眸瞪得入銅陵般大。
外頭的鳥兒因受驚倏地從枝頭?飛竄而過。
安夫人聳了聳鼻:“此前我和你爹商量過,不如你還俗吧!給你找個貴女高娶了她。平日你多擔待些她,也能護你一生周全。”
聞言,普定背後一涼,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安老爺擡了擡眉:“我和你娘商量過了,太傅之女已至及笄,年方十六,正當适婚年齡。
裴堯光的父親乃内閣首輔,擇太傅之女再适合不過。
“我與你娘從未想過攀附權貴,可如今這情勢,我們怎能不擔心你往後?萬一哪天他…他把你命根子斷了……”
安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安老爺說話注意用詞,以免傷了他的尊嚴。
“你爹口直心快,我們也是考慮到你身體方面,饒是做個敖婿也不錯。宋太祖之父都是贅婿過來的,可人家叱咤政壇多年,至于你日後能否功成名就,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平安!”
“爹!娘!孩兒已和正常男子無異了。”
此話一出,幾人眼裡透出一抹亮光,别提有多高興。這是近日以來,唯一能讓二佬舒展眉頭之事。
普定因顧及小白身份未說出實情,隻說是得貴人相助,憑他的祖傳秘方通過藥浴助他徹底療愈。
“那貴人是何許人也?”安老爺神情激昂。
“不知他貴姓,也不知他住處。隻是路途偶遇,孩兒見他不願透露就不多問。”
安老爺捋了捋胡須:“這等世外高人極其低調,以防他人觊觎,自然都是隐性埋名,懷生你能遇見是你的福氣呀!”
普定微笑颔首點頭,沒錯,他能遇見小白,三生有幸!
就在他準備回卧室休息時,被安懷丙叫住。
安懷丙臉露一絲赧然,咧嘴笑道:“哥……不,法師,可否幫小弟一個忙?”
“但說無妨。”
“他日你若再遇見那個貴人,可否幫我問問……有沒有男子強腎的方子。”
普定神色一凜:“怎麼……你不行了?爹娘可否知曉?”
雖然他未通人事,但他深知男子若不行,夫妻床第之事不睦,輕則影響夫妻感情,重則妻子紅杏出牆。
安懷丙自大婚半年來,尚未為納妾,也無同房,僅有他妻子一人。
“沒有沒有,不是弟弟不行,是你弟妹自從新婚後,變得特别黏人!”
普定眼底浮動,聽出了他的意思。
他輕拍安懷丙的肩頭,淡笑道:“好!他日若有緣再見,我定當向他賜教。”
晚膳時,安夫人特意命廚子準備了幾道可口的素菜。
她走至普定的卧室,輕叩兩聲:“懷生,你在嗎?”
“娘,進來。”
普定從包袱中取出一個黑檀木匣子:“娘,這個是我從寺中帶來的沉水香,裡頭摻雜了少量琥珀,有甯心安神之效,您因孩兒晝思夜想睡不踏實,燃這香試試吧。”
“好,懷生,你有心了。”她慈祥的臉上洋溢着微笑,轉瞬又皺了皺眉,“懷生,你倒是跟娘說說,這姓裴的為何要用的你手指頭祭奠他母親?”
安夫人一直心神不甯,總覺得這事有點蹊跷。
可是,他不僅斷了他一根手指頭,還對他施以酷刑,将他雙腿斷膝又再接回,反複如此。
普定眼睑一垂,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抿了抿唇:“他……他好男色!”
聞言,安夫人身軀一震,差點暈了過去。
“這……這……成何體統!看來你還是盡快還俗,迎娶太傅之女,如此,他便拿你無可奈何。”
“還望母親務必放心!孩兒佛心堅定,一日為僧,終身為僧。想必他不會再刁難孩兒,否則也不會給安府奉上重禮。”
七殺門。
焚心服下解毒之藥,靜坐在榻上調養生息。
圓月高照,投射在他薄削的脊背上,一襲白衫透着瑩白微光。
敕語敲門進入,看他靜坐調息,她輕手輕腳地,以免打擾到他。
不經意間,她眼眸瞥向桌上的佩劍,這才發現他的劍穗已經換了新的。
她伸手輕輕一撫,心中嘀咕,竟是一對玉連環。
玉連環,環環相扣,寓意愛情永不終結。
究竟誰送他的定情之物?她仔細回想,隐約記得在江浙一帶時,他的劍穗似乎就不再是從前的那個。
焚心眼眸微微翕動:“你有何事?”
“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你,不過,我突然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這劍穗是何人贈與?”
焚心神色不耐:“朋友!”
她眼眸微怔,心口一緊,轉身盯着他的黑眸:“是那和尚,對嗎?”
她疊聲問:“你和他到底是何關系?”
“我說了,朋友!”焚心加重了尾音。
敕語冷冷一笑,笑聲透着一絲悲涼。
“焚心,是你教我無情無愛!你怎會對旁人這般親近?”
“你和他分明……這玉連環是何寓意,想來你心知肚明!”
夜色下,焚心雙目似漩渦,無比得黝黑,覆着一層冷光。
敕語緊握拳頭,她緩了緩,平複心緒片刻,一字一頓道:“焚心,有時候,看清自己的心,比看透旁人的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