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怎麼也擋不住的燥熱,三人的馬匹揚着蹄不敢太快,以免掀起的沙石飛進嘴裡。
應來仙帶着的鬥篷被反複吹翻,索性不帶了,隻是烈日炎炎,喝水也抵不住的口幹舌燥。
方序這家夥長了教訓,将頭發盤高,避免汗水将其打濕,但不一會又熱得遭不住,沒個人陪他唠嗑,總覺得這時間無比的漫長。
“公子,若不然你與我同程吧。”方序拉着缰繩靠近應來仙,時不時的舔舐一下幹澀的唇角。
應來仙身子弱,又才受了傷,此時急忙出行怕是免不了折騰,一來二去身子骨怎麼也養不好。
他皮膚白皙,便是在沙漠中連續曬了幾日也不見得黑,反倒光澤愈發誘人,隻是面色着實不太好,有些昏昏沉沉。
知道這是方序的好意,應來仙卻不想着連累,隻得搖頭,“待我堅持不住便與你同程。”
正說着,寬廣的沙漠中洋洋灑灑來了第四個聲音,至身後而來,急促有力,三人轉身,風沙便是此刻而起,瞧不清那人的面容,卻覺英姿飒爽,有些眼熟。
“什麼人?”方序發出感慨,敢在沙漠中這般騎馬的,還真是少見。
江妳便是已經習慣性将手放在腰間劍上。
“喂!你……”
方序大喊着,那人的馬匹已經咻的一聲越過他,他甚至來不及看清楚那人的臉,隻是偏頭一看,位于馬背上的應來仙已經被那人接了過去。
“我靠!公子!”
那人将應來仙帶到身前,便是緊握缰繩,在馬匹揚蹄之際偏過頭,方序和江妳這才看清楚來人是誰,隻是不等反應,已經帶着應來仙往前而去。
應來仙頭暈目眩,本就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氣,他側坐在馬上,身邊之人高大的身影将他徹底的攏了進去。
“談城主這是幾個意思?”
一開口,徹底吸入沙石,談從也擡袖擋在應來仙面前,聲音随風而來,“這都看不出來嗎?劫人。”
應來仙笑了,他靠着談從也的胸膛,馬匹走動之時能感受到這人心髒在一股的跳動,“劫人好歹也給個說法。”
談從也漫不經心的低頭看下去,應來仙神情厭厭,額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那白瓷般的後頸處還有着深淺不一的傷痕,恰巧此時一滴汗水從那滑入衣領裡處去,留下的水漬又亮又惹眼。
江湖中不乏有各種各樣的美人,沂水城這個位置連接東西,便是什麼樣的美人談從也沒見過?應來仙是獨一份在他這裡留下深刻印象的,怎麼都甩不開。
“這說法怎麼給,全憑流玉君子怎麼想。”談從也挑逗似的往前壓了一下,“自然都是由你。”
應來仙知他是在調笑自己,可也明白談從也邁出這一步便是将兩人徹底捆在一處了,原低落的心情不免好了幾分,也跟着往下說着去,“真由我?有些事在下隻敢想,可都是些不敢與旁人說的心思。”
談從也低聲笑了笑,“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說來我聽聽,也替流玉君子解解乏。”
身後方序和江妳都趕了上來,但都識趣的不敢靠太近,應來仙手腕上纏着的白布條被他拿在手裡拆了又纏,纏了又拆,談從也替他擋了不少風沙,想來不會有什麼難受的地方了。
“要是說出來了,可就沒樂趣了。”
“那就聊聊流玉君子自個兒的事。”
應來仙一向是知道談從也對他的事都挺感興趣的,畢竟看不透摸不着的東西最吸引人,卻沒想到這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再套話,“那你說說,想聽些什麼?”
談從也漫不經心的道:“便說說你的過去吧,如果能提的話。”
他這副模樣像是随口一提,應來仙卻是笑了,“也沒有什麼能不能提的,隻看談城主信不信了。”
談從也對應來仙這種又賣關子又提人情的說法早已司空見慣,“怎麼能不信呢,流玉君子自小被衛衡收養,就是不知道故鄉是哪裡的?”
“怎麼又打聽起故鄉了?”
“隻是見你長成這副模樣,想來家裡人也是出了名的。”
家裡人,無外乎就是指父母了,可談從也知道應來仙自小拜衛衡為師,江湖對其身世從未提及,便是父母早亡,也不好直接說起。
“這是打聽我的家裡人了,怎麼,談城主什麼時候對這些瑣事感興趣了?”
談從也拿不準應來仙究竟想不想說,又不想放棄,繼續道:“你的事兒我可一直很感興趣的,别賣關子了,能說嗎?”
應來仙被他這副急樣逗笑了,“當然,隻是我也記不清父母的模樣了,隻是印象中……”
應來仙說到這裡時突然頓住了,沙漠中的風聲呼嘯而過,他呼出一口氣,又繼續道:“隻記得父親很愛娘親,每次外出都會帶回不同的花朵,娘親不愛出門,更多時候是與我在院子裡玩耍,這些事情,慢慢地都記不清了。”
他雖然無數次的回到過去,可從來都是噩夢開始的那天,那些歡快的時光早就被不斷重複的噩夢淹沒了。
“看來流玉君子有一對很好的父母啊。”談從也适實轉移話題,“我很早之前,也見過一雙像你這般如此美麗的眼睛。”
他似是無意的提前,應來仙瞳孔微震,卻聽談從也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不過也記不清了。”
應來仙擡頭,談從也俊美的面容便在眼前,那人低頭,四目相對,似有無聲話語,談從也微微擡手,手指不偏不倚,壓在應來仙額間的朱砂痣上。
他指腹間因常年練劍而起了不少繭子,應來仙隻覺那指間熱度在額間一一散開,往他心坎裡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