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病房。
看完手機裡的視頻,裴笙看向病床上處理郵件的嚴庭深,猶豫一會,才說:“秦老的外孫祁向赫,不久前從秦氏樓梯上摔下去了。”
嚴庭深說:“為什麼告訴我。”
“這件事,好像和小秦總有關。”
嚴庭深打字的手停在鍵盤上。
他轉眼看向裴笙:“講清楚。”
察覺他對這位小秦總的特殊,裴笙抿唇,解釋說:“事發的時候,小秦總和祁向赫都在樓梯間。”
嚴庭深眉間微動:“他又受傷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裴笙自然聽得出來:“沒有,受傷的是祁向赫,摔斷了腿。”
嚴庭深收回視線,點開下一封郵件:“你想說什麼。”
裴笙也收起手機:“聽說秦老當場讓人送小秦總回醫院,我覺得,這件事可能另有文章,嚴總,避免麻煩,我們要不要轉院?”
嚴庭深打了兩個字,指腹又落回鍵盤。
沒過兩秒,打字聲重新響起:“不用。”
裴笙看着他:“我擔心你會受他牽連。”
嚴庭深淡聲道:“他已經受我牽連。”
裴笙說:“所以更應該謹慎,不是嗎?”
嚴庭深回複了郵件,看他一眼:“你認為,昨晚我不夠謹慎?”
裴笙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他明白嚴庭深的意思。
敵在暗我在明,昨晚發生的事,就算再謹慎也不可避免。
“可是……”
“嚴家控股的醫院,不會比這裡安全。”
嚴庭深說,“如果你覺得這裡面另有文章,去查一查。”
裴笙又看了看他。
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放在平常,他怎麼會插手。又怎麼可能是以這麼拐彎抹角的理由。
裴笙不清楚他和秦遊之間的關系到底到哪個程度,又問:“這是秦家内部的事,會不會不方便?”
嚴庭深一頓。
他說:“那就先放下吧。”
裴笙還想說什麼,門外突然傳來一段嘈雜的腳步聲。
“哎!先生,這裡探視需要預約,請問您要找哪位病人——”
“什麼?我來見我兒子還要預約,天大的笑話!”
聽到這個聲音,裴笙皺起眉頭,又看向嚴庭深。
正在這時,房門被大力推開。
來人往病床上一指,對護士說:“這就是我要探視的病人,你去預約吧。”
護士下意識看向嚴庭深:“這……”
嚴庭深颔首。
護士才松了口氣,轉身離開。
來人嗤笑一聲,路過坐在輪椅上的裴笙,滿臉的不屑一顧:“你也在這?”
裴笙神色不變:“嚴先生。”
嚴立輝不加理會,走向病床。
看到嚴庭深頸、臉上的傷和懸在胸前的手臂,他“啧”了一聲:“搞成這樣,真是丢人,可你封鎖消息,連你老子都不告訴?要不是今天去公司沒找到你,問了你祖父,我還不知道你在這,怎麼,嚴家的醫院都倒閉了嗎,要你住在别人的地方?”
嚴庭深直截了當:“找我什麼事?”
嚴立輝臉色難看,顯然對他這種态度很不受用,也就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來意。
“給我轉五百萬。”
剛走到病房門口,秦遊就聽到這句話。
随後是目标的聲音:“理由。”
“兒子給老子轉錢,天經地義,要什麼理由?”
秦遊本想避嫌。
雖然原身印象裡,目标的父母确實非常難纏,但這畢竟是目标的家事,他一個外人摻和進去,剪不斷,理還亂。
【宿主,機會!】系統卻激動了,【通過提取原身記憶,已知目标一直想擺脫父母,如果你能幫目标做到,好感度肯定會提升的!】
秦遊回身:【好感度?】
他記得,系統提到過好感度任務。
系統說:【沒錯啊宿主,解鎖好感度主線任務的話,限時的緊急預案任務就不用做了!】
聞言,秦遊直接對不遠處的護士打個手勢。
進門之前,他确認一遍:【目标想擺脫父母,發自真心?】
系統再提取一遍數據,非常确定:【一百萬個真心!】
秦遊于是走進病房。
裴笙正對門口,最先看到:“小秦總?”
秦遊對他依舊是無視,繼續走向病床。
床前,一個臉長得和目标有幾分相似,身材管理天差地别的中年男人也回頭看過來。
他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過秦遊,就重新看向嚴庭深,語氣有些不耐煩:“五百萬又不多,難道這點小錢我還得跟你打個報告嗎?”
小錢?
秦遊看向男人顯然沒吃過苦的身形。
目标當嚴庭深的助理,年薪都拿不到這個數,哪怕裴家公司破産後還留有個人财産,五百萬對如今的目标來說也不會是小錢。
他想着,已經走到嚴庭深身前,面向嚴立輝。
嚴立輝皺眉看他:“你幹嘛?”
“打報告就免了,”秦遊說,“還是打個欠條吧。”
嚴立輝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欠條?你瘋了嗎!”
裴笙也愣了愣。
為五百萬打欠條,對嚴立輝來說,這句話更像是種侮辱。
“錢是需要賺的,”秦遊回頭看了一眼嚴庭深,“阿笙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還在工作,”
話到這,他又看向嚴立輝,“先生,知道這叫什麼?”
嚴立輝隻覺得他不可理喻,脫口而出:“什麼?”
“身殘志堅,精神可貴。”
秦遊笑意不改,“不像有些人,身體健全,卻每天遊手好閑,不上班就算了,還理直氣壯地當寄生蟲,這種人——”
嚴立輝渾身氣得發顫:“你敢諷刺我?!”
秦遊挑眉:“不好意思,是我看扁你了,原來你很有自知之明。”
嚴立輝怒不可遏,試圖繞過他,去看嚴庭深:“你就眼睜睜看着他這麼羞辱我!”
秦遊橫跨半步,擋住他的視線,笑說:“這是我的醫院,阿笙是我的病人,在這裡,他的一切,我說了才算。”
聞言,嚴庭深看向秦遊,眼底輕動。
面前這樣擋在身前的背影,他幾乎從沒見過;
這樣受人保護,也是幾乎全然陌生的感受。
上一次體驗,同樣都出自秦遊。
很怪異。
上一次他并不需要秦遊擋刀,足以脫險,但秦遊毫不猶豫為他受傷,讓他免于傷勢加重。
而這一次,五百萬罷了,他也并不需要秦遊為他不平,但這番“寄生蟲論”如果能逼退嚴立輝,他也的确樂見其成。
所以,除救命之恩外,秦遊切實幫到了他。不止一次。
那麼作為既得利者,他又何必視而不見,一味躲在秦遊身後。
“什麼?”秦遊的話正讓嚴立輝語帶譏笑,“他的一切,你說了算?你算什麼東西!我看你是昏了頭,不知天高地厚,這句話你問過他了嗎,你要是能做他的主,那可真是——”
倏地。
他的冷嘲熱諷被平淡的五個字打算。
“他說得沒錯。”
嚴立輝張開的嘴還沒合上,滿臉愕然。
一旁裴笙也面露驚訝。
他看向嚴庭深,又轉向秦遊,目光在兩人身上遊走。
雖然嚴庭深的能力他拍馬難及,但嚴庭深的性格,他想沒人比他更熟悉。
在他的印象裡,從小,嚴庭深就是周圍所有同齡人需要仰望的金字塔尖,越長大,這種仰望的感覺不僅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深重,簡直成了一道天塹。
這道天塹好像一種天然壓制,會給人共識,隻要嚴庭深出現在圈子裡,大家都不自覺地聽從,因為他從不出錯,掌控大局的也總是嚴庭深,這是自然而然會發生的事。
直到現在,這種共識已經不再局限于同齡的圈子,要知道,嚴家和秦家不同,想掌控公司,不是一句話那麼簡單。
從小到大,裴笙早習慣了嚴庭深發号施令的模樣。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人有一天會無條件接受另一個人的安排。
嚴庭深已經合起電腦。
他語氣淡淡,重複一遍:“在這裡,我的一切,他說了算。”
秦遊輕笑,回身看他,眨了眨左眼,權作示意。
系統說:【沒錯!宿主,就這樣!勾引他!】
“……”秦遊斂起笑意,看回嚴立輝,“不想打欠條,就請回吧。”
嚴立輝直挺挺地站着,做了幾個深呼吸平複怒氣,惡狠狠地盯着秦遊:“小秦總是吧,你有種!今天得罪了我,以後有你好看!”
都破産了,狠話有多少分量。
秦遊不以為意:“那我拭目以待。”
嚴立輝呼吸更重,又轉向嚴庭深:“錢先不提,今天我還有另一件事找你。”
悠悠傳來的聲音終止這場談話:“不好意思,我的病人要休息了。”
“……”嚴立輝緩緩看回秦遊,如果不是看樣子打不過,他捏緊的拳頭早已經摔在這張臉上。
正在這時,安保人員匆匆趕了進來。
嚴立輝見此情景,也沒再堅持,對着秦遊冷笑一聲,就推開列隊的保安,憤然離去。
保安跟了下去,剩下一隊六人黑衣保镖停在門口。
見嚴庭深看過去,秦遊說:“他們沒事。”
嚴庭深看他一眼。
秦遊在秦氏剛遇過麻煩,回到醫院的第一件事,卻是為他打算。
“謝謝。”
“跟我不用這麼客氣。”
秦遊笑說,“以後再有人糾纏你,随時來找我。”
“……”
裴笙靜靜聽着兩人交談,聽到這句話,他不知想起什麼,垂下眸光。
原以為他和嚴庭深是一樣的,習慣一個人扛起一切。
沒想到,這麼快,庭深已經有了可以共同承擔這些的朋友,不再需要獨自消解壓力。
剛才在這間病房裡發生的,沒來由讓他覺得熟悉。
如果,他也能有一個像秦遊這樣的朋友……
可惜。
世上沒有如果。
—
【漲了!】系統突然得意起來,【目标的好感度漲了!宿主你看,我的提議有用吧!】
秦遊說:【漲了多少?】
系統打開面闆數據,數字很直觀。
9%→10%
漲了1個點。
秦遊問它:【夠用嗎?】
【……不夠。】系統的得意已經偃旗息鼓,小聲嘟囔着,【不對啊,好感度有增加,而且初期百分之十的好感很難得了,為什麼沒有激活任務?除非……這期間目标對宿主好感度有降低,可是這怎麼可能呢!你們今天早上明明聊得很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