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幾日,眠春水上西街接妝都會帶上三姐,讓她幫忙打下手,同時也能在一旁多觀察和學習手法。
摸着鼓鼓的錢袋,再看看手裡寥寥幾支化妝刷,春水決定再去找程宿定制一批新的刷子。
把圖紙交給他,眼含笑意:“程宿哥哥,這些你能做嗎?”
程宿端詳圖紙上的樣式,和之前那批無太大差距,便點頭應下這個活。眠春水沒和他讨價還價,爽快地結了錢。
回家路上,紅雲籠連漫漫青山,暮色映下漣漣溪水,幾簇嬌粉桃紅于綠林中撞入眼簾。眠春水迷了眼,一時間不知身處何處。
竟然已是四月天!
她從春光美景中脫離,方才發現自己忘了進家門,不遠處便是村口的大榕樹。
還沒過去,眠春水便察覺到樹下的婦人們忽然把視線都轉到她身上了,盯着她或是鄙夷或是戲谑的笑,和身旁的人聊得起勁。
眠春水直覺有事,蹙眉快步過去,便聽到有人沒刹住聲說了句:“我看她們家不是挺有錢的,隔三岔五地吃肉,咋就不願意花20文在王家租牛呢,要說不是借着親事貪便宜我還真不信!”
她旁邊的婦人看到春水,慌忙給她使眼色,還撞了撞她的腰提醒她。“哎喲你幹啥!”婦人煩躁嘟囔一句,不解地順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臉色霎時又紅又白,讪讪開口,“眠小妹啊你咋來了,我、我胡說的哈哈哈……都是那王家的跟我說的!”
“王大娘跟你們說什麼了?”眠春水臉色陰沉,冷冷開口。
“她她、說你姐不要臉,借着結親的關系找她們家要牛,貪便宜不給錢。還說,呃……你姐脾氣臭還潑辣,不尊敬她這個未來婆母,抛頭露面用臉做生意賺錢……”
怒意在眠春水腦子裡炸開,胸口劇烈起伏,她死死咬牙,生生克制住破口大罵的沖動。捏緊拳,轉身離開。
她要回家看看眠秋燕是什麼态度。如果二姐自己都不在意,腦子一熱過去罵王家不就讓她難做了麼。
還沒回到家呢,半路就被一個村民拉住,他臉色焦急:“眠家幺妹,你快去家裡叫人,你奶奶和三嬸在田裡和王家的打起來了!”
!!事态緊急,眠春水沒有多問,和這人道了謝後火速跑回家叫人。
眠春水和其餘眠家人趕到王家田地時,就看見幾個婦人拉着拳打腳踢、胡亂撕扯的三個人。
張祥蓮蹬踢一腳王大娘,扯着她頭發罵:“你個喪良心的玩意,秋燕怎麼說都是你未來兒媳,你再不喜怎麼都不能在背後編排她啊!”
楊翠芳在混亂中扇了王大娘一巴掌,陰陽怪氣道:“兒媳?人家當初可是想花5兩銀子娶鎮上的姑娘給她當兒媳,咱秋燕哪能入她的高眼?嗤,自己都是土生土長的農戶,還端着架子當大戶人家呢,學虎成貓,不像樣!”
“也不看看你家大牛長的什麼樣,要本事沒本事,要臉沒臉,能娶到我們秋燕這麼能幹的媳婦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王大娘不甘示弱,厲聲道:“我呸!要不是大牛肯娶她,誰會要眠秋燕?窮成什麼樣了,娶回家少不得要用家裡的貼補娘家,簡直就是無底洞!花20文租頭牛都不舍得,叫大牛偷偷借牛給她使,臉咋那麼大呢!”
眠秋燕站在眠家人之中,王大娘滔滔不絕的罵聲如無數尖針灌入耳中,刺痛穿過耳膜直達心脈,她的神色死一般沉寂。張張口,委屈憤懑排山倒海般封住她的嘴,滿目失望地看向人群外事不關己的王大牛。
“我家不是無底洞,我是不要臉,我不要臉知道王家是什麼鬼樣還要嫁過去!”她哭吼出聲,眼淚不争氣地滾落。
眠春水有些意外,側目掃了她一眼,唇角滿意地彎起。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朝着王大娘的方向淡聲開口:“牛是你家耀祖大牛自己說要借給我姐的。要娶我姐的是他,帶我姐去牽牛的也是他,我們至始至終都沒主動求過你們王家,何來不要臉一說?”
她伸手指着一旁圍觀的王大牛,斜斜地瞪了瞪他,目光鄙夷:“王大牛,你個沒擔當的懦夫,遇事隻會躲在後面不吭聲。你娘編排你未來媳婦,不出言調解也就算了,還任其妄為破壞我姐名聲,惡化兩人關系,狗都比你有骨氣!”
字字珠玑,铿锵有力。引起不少圍觀婦人的共鳴,她們的丈夫在惡化的婆媳關系中同樣充當透明人的身份,從未幫她們說過一句話,任由婆婆刁難。
不少婦人出言幫腔,借此事發洩心中多年累積的不滿與委屈。
“春水說得對,就是你家大牛不地道,主動提出的事辦不到反悔,把鍋甩秋燕身上就是沒擔當啊!”
“人家秋燕都沒嫁進門呢你就這麼毀她的名聲,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王家人都不好相處是吧?攤上這麼一個惡婆婆和沒擔當的丈夫,秋燕以後有苦受咯!”
“都是農戶出身的,養幾頭牛就把自己當成大夫人了,沒錢硬裝,我呸!像王大牛這麼沒出息的男人,也就隻有秋燕敢嫁了。反正我是不敢把閨女嫁過去,3兩彩禮很高嗎,咱村娶閨女可都是5兩的,我小嬸的女兒還是10兩嫁出去的呢!”
其實王家和眠家定下的彩禮是5兩,不過是先給了3兩定金,剩下的是想等過門了再給。這嬸子是故意說得誇張點以博認同,反正現在沒人幫着王家說話,也不會特意糾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