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夕照,暮色闌珊。天地披上一層紅雲霞光,攜餘晖覆沒天明,人潮人海漸漸退散,西街蓦然冷清許多。
眠春水不停甩動兩隻手,将酸脹感壓下去。她往天邊看了看,霞雲翻湧,紅光萬丈,緩緩吐出一口氣,身體的疲累燥郁随之消散。
“二姐三姐,今天幸苦你們了,一會回家再算工錢。我現在餓得走不動道了。”
一整天都在和時間競賽,根本沒功夫吃口東西。她打開一袋崔芙霜送的糕點,裝的是棗泥山藥糕,自己拿了塊,剩下的分給兩個姐姐。
輕咬一口,棗泥味很濃,口感綿滑,蜜糖汁與山藥融一起,甜而不膩。好吃!春水幸福地眯起眼睛享受。
三人坐在路邊吃糕點恢複體力,隔壁的吃食攤主推着小車從她們面前經過,笑道:“嘿,妹娃兒們,我先回去了。你們也快點回去吧,天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豪……謝謝張伯!”眠春水咽下最後一口,微笑揮手告别。
恢複體力後,三姐妹把小攤收拾了,裝錢的匣子被塞得滿滿當當,還有不少銅錢溢出來,三人便分裝進自己錢袋裡,回去再統一拿出來算。
眠春水提起水桶,對二姐說:“姐,你去菜市那邊割兩斤豬肉呗,想吃肉了。我去倒水。”
“好,小饞貓。”秋燕應聲,伸手捏捏她雪白的臉頰。
眠蘭心留在原地看東西,等她們回來。
春水吃力地提着水桶來到鎮上的小河邊,把污水倒在河岸的石頭地上,将桶壓進水裡沖洗幹淨,然後拎着桶慢悠悠回去。
路過張貼告示的牌闆,她湊上去瞄了眼,主要關注西街那邊的動靜。瞄到其中一頁讓她感興趣的,内容是店鋪租售,門面位置正好在她們的化妝小攤附近,全款售額是100兩,不過它可以租,租金一月2兩銀子。
盯了許久那段租金描述,春水不禁生出幾分心動。如果有一個正規鋪面,那些姑娘小姐們定舍得開口宣傳,放下臉進來試試的幾率也大。而且……她想通過鋪面賣别的東西,這才是讓她心動的最重要一點。
不過小攤生意不知是她一個人的,還要和三姐二姐商量一下。
眠春水記下那店鋪的名字位置,轉身回去找兩個姐姐。
眠秋燕等了許久沒見到人,急得差點過去找人,看到她回來了,擔憂的心才放下來:“水水,你咋這麼慢,迷路了?”
“沒,我在路上看了會告示牌。沒事,我們坐牛車回去吧!”眠春水解釋道。
“行,那要趕緊去鎮口了,現在應該沒什麼牛車了。”
三人加快步伐,在最後一輛牛車出發前趕上了。她們氣喘籲籲地坐上闆車,瞧見對方狼狽的模樣,默契地笑出聲。
回到春山村,付了車錢,三人背着東西走進村子。村口大榕樹下,坐滿吹晚風閑聊的婦人們,張祥蓮一眼就認出那三個身影是自家的孫女,趕忙起身,對一旁的婦人說:“哎呀我不和你們聊了,我孫女們回來了,下回聊下回聊哈!”
她興高采烈地迎上去,邁出的步子都飄着藏不住的喜悅,“水水啊,你們可算回來了!今兒生意咋樣?奶不和别人說,奶保證!”說保證時神情嚴肅信誓旦旦的,要不是知道她是什麼人,秋燕和蘭心都要被她騙過去了。
眠春山也不是個傻的,瞥了眼不遠處的婦人們,隻低聲說了句:“還可以。”
張祥蓮一聽便樂了,以她的經驗,這個“還可以”定是不錯的意思,咧開嘴擁着姐妹仨回去,路過大榕樹時都不自覺昂首挺胸,臉上的得意勁根本藏不住。
大榕樹下好幾雙目光緊緊打量她們,好奇之餘還帶着審視的意味,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眠春水無奈,無聲地歎口氣。算了,這個奶奶雖然虛榮心強,但做事有分寸,隻要不招來麻煩,随便她怎麼得意吧。
踏進眠家大門時,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兩側的房檐燈籠高懸,為院子添了些許微弱的光亮,桌椅早早擺出來等着了,見她們回來,廚房的炊煙才停息了。
文桂芬和黃雪花把熱好的菜從鍋裡端出來,招呼衆人坐下吃飯。
“娘,我們買了兩斤肉,明天炒了吃吧,叫上公太婆太一起。”眠春水夾了塊清炒蘿蔔放嘴裡。
“呀,你這孩子,一有錢就亂花!”文桂芬敲敲她的額頭,嗔怪一句。
眠春水嘿嘿一笑,沒骨頭似的往娘親身上蹭蹭:“賺錢可不就是為了花的,總不能有錢還捂着不花嘛。”
文桂芬笑着推推她,示意她坐好:“好好吃飯,咋跟個貓似的。”盯着春水那張稚嫩白皙的側臉,目光柔和下來,眼底蘊藏無限的寵溺與憐愛。
吃完飯,眠知非把春水拉到雞窩旁,給她看關在裡邊的小棕兔,隻有巴掌大小,趴在草垛裡睡得香甜。
眠知非說:“小妹,這兔子太小了,還是要養兩個月肥了才好吃。”
“聽你的四哥,”春水點頭同意,想了想,又問,“每天喂兩根蘿蔔就行了吧?”
“有啥就給它吃啥,山裡長大的啥都不挑。”
“好!”
“對了,小妹你過來,”眠知非又拉着春水去廚房,打開櫥櫃,把裡面的圓簸箕拿出來,上面鋪滿了黑紅的桑葚,“呐,今天摘的,夠不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