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宿放下弓弩,擡頭望了春水一眼,俊臉浮現愕然之色,顯然很是意外她的存在。
下一秒,他又擡起弓弩朝徑直沖向他,恨意滔天的野豬射去。
野豬學精了,靈活地偏到一邊,沖鋒姿勢卻沒改變,猛地一撲,高大肥碩的身軀像一張灰布籠罩程宿。
程宿面不改色,身手敏捷地閃到一旁,轉身飛速射出一箭。
野豬反應不及,箭矢穿破右耳,聲聲怒吼如乍雷般震破蒼穹。
它雙眼猩紅,鼻孔粗氣橫生,發了瘋般再次發力撞向程宿。
程宿三兩步躍上離自己最近的樹,雙腳緊扣粗礫樹幹穩住身體,扭過硬朗腰身舉刀劈向撲來的野豬。
野豬沒有躲避,而是張開大口,連刀帶手一口咬下,獠牙之下還有一排駭人的利齒尖牙,深深紮進皮肉,鮮血汩汩往外流。
春水倒吸一口氣,這得多痛啊。
劇烈發麻的痛感讓程宿微不可察地皺了下臉,他緊咬牙關,擡起另一隻手顫巍巍地對準野豬的眼睛射出一箭。
野豬急忙松開利齒,滑下撲騰地豬身躲過一箭。
程宿抽回血淋淋的手,鮮血順着刀身不斷下流,他用手肘吃力地蹭上樹,還沒找到着力點,野豬就一頭往樹上猛撞。
春水看得心驚膽戰,驚呼一聲:“小心!”
沖擊力讓樹晃了晃,程宿差點沒蹭穩,身體微微往下滑了一段距離,雙腳又牢牢固定住了。
好險!春水替他捏了把冷汗。心裡開始着急,這死豬塊頭大還全是蠻力,沒有計劃的捕獵隻會讓程宿落下風。
何況現在根本不是捕獵,是逃命!
她喊道:“程宿,我腿受傷了跑不了,你能自己跑回去的話就先走吧!”
“回去叫我爹和兩個叔叔來救我,你拖不過它的,再這樣下去我倆一個都活不了!”
程宿抵抗着野豬的進攻,聞言擡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沒點頭也沒搖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野豬一口咬上弓弩,和程宿開啟拉扯戰。
不能松開,松開了武器又少一件。砍刀砍在它頭上,因為手腕受傷,力度軟綿綿的,毫無作用。
野豬加強咬合力度,弓弩咔嚓一聲,就快招架不住了。
程宿雙腳用力踹開野豬,手腕勾着橫出的樹杈蹬上高處,還未收上去的左腳又被死死咬住。
還沒用力咬碎,一砍刀就落了下來,野豬又麻利地松開嘴,哼哧哼哧怒撞樹幹。
程宿順利爬上高處,在晃動中找準方向點,擡手送出一箭。
中了野豬的後脖頸,它的動作緩慢下來,滿身是傷,疲憊得不行。
程宿又往背後的箭匣摸了摸,臉色越發陰沉,隻剩五支箭了。
春水遠遠看着僵持的場面,急得砍下一根樹枝,瞄準方向甩了過去,正中野豬厚皮肉。
野豬兇狠地轉向她,暫時放棄程宿這個難追的目标,奔騰過來。
“哇啊啊啊——!”春水尖叫着,不忘提醒程宿,“快跑啊!”
她想着,這樹應該能頂一會,而且她手裡還有刀,剛才飲過血,也不怕再多一個刀下亡魂。
程宿頓了一會,跳下樹,往來時的方向跑。然而這頭山豬成精了般,察覺到他下來的聲響,立即朝他沖過去。
程宿加快速度,還是沒跑過這頭靈活的山豬,一下便被它撲到在地,隻來得及用砍刀豎在它口間,不讓咬下。
石頭般硬的拳頭落在它身上也毫無反應,程宿甚至能感覺到它那厚礫的皮膚硬得像堵牆,生生把拳頭反彈了回來。
身上似有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刀刃劃破上口腔,野豬疼得哼叫一聲,從他身上跳起來又撲咬他的脖頸。
程宿滾到一邊,擡手給它來了一箭,偏了沒中,但也得到了起身的機會。
他翻身站立,沒跑兩步又被撲倒,他用力往後仰倒,帶着野豬一起滾落山坡,距離春水的樹不遠。
兩個來回後,春水明白了,他不是不想跑,是根本跑不了!
這死豬就認定了他似的,纏着不放,不啃死他不罷休。
“靠我這邊!”春水大喊一聲,雙腿夾着樹幹往下滑了一段距離。
程宿蹬開野豬,吃力地跑向她。熱汗順着臉龐流下,唇色發白,胸口劇烈起伏着,他也疲憊了。
春水雙手舉起鐮刀蓄力,在野豬沖過來後狠狠劈到它的腦殼上,彎薄的鐮刀嵌入厚實皮肉裡,帶出一灘血迹。
野豬驚痛得撲騰啃咬她的刀,春水死死抓着不放,兩腿的力度在拉扯下有些不穩,她趕緊松開手,野豬沒刹住力陡然往後摔。
倒地的瞬間,程宿抽出腰間的麻繩撲了上去。春水也立即滑拉下樹,疾步跳着過去幫忙。
野豬撕咬麻繩,四腿亂蹬,尖利獠牙在他眼角劃開一道血口,兩滴鮮血浸入眼尾,刺辣得他稍稍松了力,正好讓野豬有機可乘。
被撲的人又成了程宿。
春水恰好趕到,跳到野豬背後,用盡全力交叉拉扯挂在野豬嘴裡的麻繩,把它往後帶。這時也顧不得多狼狽,她隻知道使勁再使勁。
程宿乘勢一刀揮過去,血迹飛濺幾滴在他陰狠的臉上,目光森寒,猶如地獄鬼魅,渾身散發着肅殺冷意,面不改色地再補兩刀。
野豬脖頸處裂開深深一條大口子,熱血噴湧,在兩聲悲凄不甘的怒吼之後,一切又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