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芬執扇的手一頓,局促地快速掃一眼她,“我……咱家不是要建作坊,你舅舅以前也做過泥瓦匠,我就想着……能不能把他也喊來幫忙?”
“他幫村裡蓋房蓋了五年,打樁打得可結實,工錢不用給多高,和普通泥匠差不多的就行。”
說着,歎了口氣:“唉,若不是他得罪了前任雇主,也不會淪落這般。去年又在碼頭搬貨傷了腰,搬不得重物,都在家裡歇半年了,啥進收都沒,他一大家子可咋活啊。”
春水翻身閉上眼,“那就讓舅舅來吧。”
記憶裡舅舅一家對她們挺好的。有一年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又逢原主發病,沒錢醫治,眼見着就要瘋死過去,還是舅舅借給眠家二兩銀子才過去的。
“也可以讓舅媽表姐進作坊,不過也要簽契書,再親近的人都得簽。要是真有人動了歪心思,咱家也不用吃飯了。”
文桂芬展露笑顔,“我一定讓她們簽,謝謝水水!”
心事一解決,扇風的手勁都大了不少。
熱氣被陣陣涼風掃散,春水意識朦胧,陷入沉睡。
屋内隻剩下一縷昏暗月光和綿長均勻的呼吸聲。
*
第二天,春水一起來就發現院子裡站滿了人,那些人有說有笑,一看到春水,目光全都移過來。
李明好趕緊上前,“春水,這是我給你招的泥工,都有五六年的蓋房資曆,人都老實專心幹活的。”
春水粗略掃過衆人,十五個漢子,有五個她沒見過,應該是外村的。
朝李明好微微笑道:“都是李爺爺認真替我挑的人,哪有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工錢……?”
“現在普通泥匠幹一日是三十五文,因你要求趕進度,我跟他們說好的是一天六十文。”李明好回道。
這價格還能接受,春水點點頭,轉身回屋拿出一張圖紙,遞給泥工們:“各位叔叔伯伯,我想建一座這樣的大作坊,你們看看半月内能建成不?”
圖上畫着類似現代的廠房,中心是制作區,兩邊是一排排隔間,用來放藥草原料和等待出庫的成品玉女粉。
十幾個漢子湊上來盯好半會,面面相觑,似乎有想說的話。
春水問:“怎麼了?”
“東家,這麼大的作坊就我們十五個拼死拼活趕也建不成啊,至少也得再多十人才夠。”
春水蹙眉沉思片刻,對李村長說:“要不李爺爺再給我找點人?湊夠三十人吧。”
“成,隻不過要去外村找了,咱村沒這麼多泥匠。”
“沒事,”春水看向那群漢子,“你們若是有認識的泥匠也可以一起叫來,工錢都一樣。但若是被抓到偷奸耍滑、渾水摸魚的,我連帶着介紹他來的人一起辭退!”
森然冷意随着最後一句話落下,滲得衆人不寒而栗,連忙保證自己不會。
沒什麼問題後,李村長帶着這些漢子前往荒地等待開工。
前腳剛離開院子,春水她爺提着一壇酒和兩把貢香就要跟上。
“欸!爺,你去哪?”
眠興忠回頭:“去荒地那拜拜土神河神呀,不做禮怎麼開工?”
春水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不過她馬上要去醫館了沒空湊這熱鬧。
“對了爺!”春水又一聲把剛走沒兩步的眠興忠喊住,“你不用幫着做玉女粉了,這些天你來當監工吧,幫我盯着他們建房,抓那些偷奸耍滑的。”
“行!盯人這事我在行,保準不給他們偷懶的機會。”
春水看着他離去,打了個哈欠,回廚房吃早飯,等眠雲開回來拉她去鎮上。
*
陸續招滿三十來個泥匠,天不亮就趕到村子來造屋,木材瓦片一堆一堆從鎮上進過來,整日在日曬煎熬下忙碌趕工,沒一刻停歇。
眼瞅着馬上就能竣工了,春水便讓阿娘她們找的女工過來簽契書。
眠家院子内,春水打量一圈面前站得整整齊齊的二十位姑娘婦人。
面相态度看着還不錯,看人這方面她肯定不如三位長輩,也沒啥可挑的,便直入正題:
“來之前我阿娘她們應該也同各位說過了,進了我們這作坊,做的事看見的東西都得對外保密,當然,空口保證我是不信的,得簽契書。上面明明白白寫着有哪些是不能違反的條例,若是有人敢私自洩露配方,往後一輩子都在牢裡度過吧!”
“噢對,不僅要蹲大牢,還得賠我五百兩的損失費。大家别慌,隻要你們恪守本分,認真做好本職工作,我自然不會為難你們。必須簽契書才能留下,不想進作坊的可以走了。”
她話音一落,便有兩位婦人打退堂鼓,一臉懼意地離開眠家。
等了一會,再沒人離開,春水才滿意笑笑:“感謝大家對我們的信任,月俸還是按之前說的二兩銀一月,不過若是咱們作坊的生意好,逢年過節會給你們發銀錢當作獎賞。”
此話一出,一直安靜的姑娘婦人們瞬間熱鬧起來,交頭接耳小聲談笑,臉上滿是期待和興奮。
“咳!”春水清咳一聲。
場面頓時沉寂,無數雙緊張的眼睛看向她。
“既然沒有異議,那各位排過來在契書上摁下手印吧。”春水走到桌前坐下,攤開一張張寫好的契書。
衆人忙排好隊,迫不及待地伸頭朝前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