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接過她遞來的香,朝大樹躬身拜三拜。
“你要說社神爺爺保佑我們眠家來年豐收,作坊興盛呀。”
“噢,社神爺爺保佑我們眠家……”春水複述一遍。
文桂芬等她把香插/上,道:“在這等着,我給你拿酒來。”
她轉身去拿酒,沒一會捧一碗酒過來了。
春水把酒一點點灑向樹根,一股濃烈酒香漫上來,刺得她鼻頭發酸。
揉揉鼻子:“還要拜哪裡?”
“兩個陰陽師那。”文桂芬把她帶去廟的右邊。
兩個陰陽師的牌位分别擺在廟的左右兩邊,春水拜完一個去隔壁拜另一個。
上香者衆多,大廟此刻已是煙霧缭繞,明熾火光也透不過濃霧照清誰是誰。
春水被熏得受不了,紅着眼跑到外邊呼吸清新空氣。
深吸一口氣,濕冷順勢鑽入鼻腔,把貢香的味道壓了下去,瞬間身心通暢。
春水走到廟外,随意找塊石頭坐下,盯着巫觋們跳傩舞。
越看肚子越餓,她翻找身上的口袋,忽然想起自己為了收稻輕松些,把那些點心零嘴都放屋裡了。
回頭看看白霧朦胧的廟,立即打消去尋爹娘要吃的想法。
“唉……”不由得哀歎一聲。
她雙目無神地拖起腮,在進廟與不進廟中做鬥争。
又是一塊桂花糕橫在自己面前,春水擡眸望向那人,再次笑出聲:“你這又是從哪拿的?”
說着,把桂花糕放進嘴裡,甜膩膩的。
程宿在她身邊坐下,比劃兩下。
“噢?買的?”春水挑眉,往後挪了挪,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他,“沒看出來你居然也喜歡甜食。”
程宿看她一眼,沒作反應。
“還有嗎,再給我點。”春水理直氣壯伸手。
程宿無聲輕笑,把剩下的都給她。
在外面一直看傩舞,沒瞧見有人出廟下山,春水遲鈍地反應過來:“是不是該回去了?”
她回頭看看廟内,白霧消散許多,有幾個相熟嬸子的身影,卻沒瞧見她家人的。
“完了完了,我爹娘她們該不會回去了吧。”春水說着就往裡面跑。
在廟内轉了兩圈也沒找到她們,扯住周嬸子問:“嬸子,我爹娘她們下山了?”
“是吧,我都看見你爺爺跟在村長下去了。”周嬸子伸手指廟後一個方向道,“咋了,他們忘捎上你了?沒事,一會跟嬸子下去,别急哈。”
“謝謝嬸子,我還是想跟着爹娘。”
周嬸子道:“那你自己小心點。”
春水往廟後跑,确實有條小路,一排紅燭插/路邊火光灼灼,往下面看,哪還有她爹娘的影子。
她急得往下沖,一頭撞進黑暗後才想起自己沒拿火把,又噔噔往回跑。
小路口被一道人影占據,程宿手裡舉着兩個火把,見她上來分出一個給她。
“謝謝,你回去沒?”春水快速瞄了眼他,若無其事道。
程宿點點頭,邁開步子沿小路下去。
春水沒想到他這麼幹脆,反應過來時他人都走出幾米遠了。
“哎!等等我!”
春水大步追上他,跑的時候火光隐有熄滅的迹象,她趕緊放慢腳步,所幸程宿恰好轉身等她了。
跟上程宿後,兩人并肩下山。
這路不是上來時的石闆路,而是坑坑窪窪的泥子路,不過便捷在不蜿蜒,直直往下走就行。
走着走着,春水的手就不自覺攀上程宿的胳膊了。
草木皆兵的看啥都像怪影,到後面差不多都是程宿拖着她走。
春水以為爹娘他們早早回去了,沒想到在山腳下看見站一排聊天的眠家人。
“爹、娘——!”春水激動大喊,松開程宿,不顧搖搖欲墜的火焰直直奔向他們。
程宿低頭瞥了眼原本一直被抓的手臂,再盯着春水遠去的背影,眸光晦澀,步伐漸漸慢下來。
文桂芬摟住閨女,說:“你這孩子去哪了,我們下來前找你都沒見影,還以為跟黑蛋先回去了。”
春水嘿嘿笑道:“我在正門那邊看傩舞,誰曉得你們從後門走的。”
“不過,你們怎麼還在這等我,不是以為我回去了?”
文桂芬道:“本來走了,又瞧見黑蛋從後面跑過來,我們就猜你一個人不敢回去,便在這等着了。哎,程宿也下來了,正好一起回去吃飯吧。”
她朝程宿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眠永鴻眯起眼,目光探究地掃視程宿。
程宿神色平淡,始終落後眠家人一米的距離。
眠永鴻不爽地轉到他身側,咬牙切齒道:“你和我小妹一起下來的?”
程宿瞥他一眼,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眠永鴻看他這态度就窩火,礙于家裡人還在,隻能警告道:“離我小妹遠點,要不然……”他撸起袖子露出軟蹋蹋毫無肌肉的白淨胳膊。
眼睛不由自主的往程宿那一身肌肉上瞟。
“……”眠永鴻默默放下袖子。
“要不然你就給我等着!”
撂下一句毫無威懾力的話便甩袖離去。
程宿搖搖頭,唇角勾起一抹笑。
回到眠家,該煮飯的煮飯,該脫稻粒的脫粒。
春水餓極了,隻想去廚房蹭吃蹭喝,偶爾幫忙切菜洗菜。
今晚吃水煮雞、紅燒魚、絲瓜蛋花湯以及蒸棗糕。
二嬸熄滅竈火,撩開簾子往外喊:“吃飯啦——”
眠雲開三兄弟去柴屋搬出桌子椅子,春水端棗糕上桌,瞧見大哥四哥和程宿還在脫稻粒,便喊:“大哥、四哥程宿,别忙了,吃飯啦!”
兩個哥哥應聲後立即脫手,跑去洗手拿碗裝飯。
唯有程宿還在堅持把最後一捆稻粒脫完。
春水不住地往他那瞄,沉穩有度,身材還好,嗯……臉也不錯。
許是目光太過熾熱,程宿擡手擦擦汗,眼睛也往這邊看過來。
春水飛速轉移視線,莫名有些心虛是怎麼回事?
……
眠家收了三天才把田裡的稻谷收完,春水隻去第一天,後面都在醫館上班。
晚上回來就搗鼓她的芋頭。
教秋燕加白糖和牛奶倒入蒸好的芋頭裡搗碎成芋泥,可以和鮮奶羹、雙皮奶搭配,也能單獨做芋泥奶茶。
臨近中秋,突發奇想做冰皮月餅,她去碼頭行商聚集處,尋得草原那邊過來的牧商買酥油、幹酪和黃油。
酥油就是奶油,幹酪即奶酪,但幹酪的味道和後世奶酪的味道差别很大,就是加糖進去也毫無效果。
雖然味道不一樣,但它價格還貴啊。
春水細算成本,甜品裡加這三類東西不賣一二兩銀子根本賺不回本。便暫時放棄做出來賣的想法,做自己吃解解嘴饞得了。
洗好的芋頭和紫薯上鍋蒸熟,盛出來加牛奶搗碎,一邊搗一邊加點酥油增味,成紫色軟泥後放一旁靜置冷卻。
接着做冰皮部分,碗裡倒牛奶、白糖、糯米粉、小麥粉和黃油。攪拌均勻後過篩,得到細膩的液體,上鍋蒸熟。
得到一團軟泥,多次揉搓拉扯,有彈軟起伏的程度後切成小塊,捏成扁圓往裡面裝搓成團的芋泥,再加一圈酥油,封縫尾。
放進花型模具擠壓,一塊桃花狀的芋泥月餅出來了。
隻不過……不像月餅,像雪媚娘和芋泥糕的結合體。
春水哽咽了。
算了不管了,她說這叫月餅那它就是月餅。
捏起一塊送入口中,濃郁奶香在唇齒間漫開,月餅芯的酥油十分甜膩,但與細綿軟糯的芋泥搭配得剛剛好。
味道滿意,适合送禮。
春水去鎮上買了一批糕點盒,一隻木盒子能裝六個月餅,把做好的芋泥月餅裝進去,統共裝了十來盒。
師父師姐兩盒,芙霜崔汐兩盒,李掌櫃劉掌櫃兩盒……裝好後親自給人送去。
送完禮回來,看着柴房那一堆成山的芋頭,心裡犯愁。
這怎麼處理,總不能天天都吃芋頭吧?
“小妹,你站柴房門口幹啥呢?”眠永鴻從房裡出來,邊說邊湊過去。
“愁這些芋頭咋處理,二姐的吃食鋪子一天賣不了多少要有頭的甜食,我也不想天天都吃這東西,更不想看它一點點爛掉,唉……”
眠永鴻笑道:“這還不簡單,一家店賣不完你再開一家吃食鋪子不就成了?”
春水雙眼一亮,想到什麼似的一拍大腿,“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鎮上賣不得高價,我可以去縣裡開一家專門賣高價甜食的鋪子呀!”
“謝謝你啊大哥!我要去縣裡買鋪子,你跟去不?”
眠永鴻搖頭:“不去了,我看會書。”
春水不勉強他,滿心滿眼都想着縣裡的甜食鋪賣什麼好。
大楚有黃油和酥油,像蛋糕啊、千層酥什麼的都能做,就是價格上拿不準,得參考同行定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