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到鎮上後,看管他的力度更大了還。不行,得再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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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半月裡,眠知非沒事就拖着兩條尾巴在鎮上閑逛,看看鋪子看看行情,結交了不少掌櫃東家,偶爾帶上春水同交好的掌櫃們去酒樓吃喝詳談,瞧着是真沒心思往海外飄,隻想在鎮上發展了。
某個天暖日,眠知非再次邀請春水陪他一起去酒樓會客,春水婉拒了,隻叫青白二人看好他便出門忙活别的事。
最近她發現一個新商機,興沖沖準備中。
這要從幾日前說起,她在醫館上班,偶然接待了一名傷到手腕的畫師,給她擦藥時不慎碰落她畫筒裡的畫,一幅如夢似幻的美人圖就這麼滾落開來。
春水趕忙撿起,掃見畫中女子的眉眼,霎時被那精湛畫技折服,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給來上妝的姑娘們畫一張像。
相信大多數人在化完妝時,都喜歡先拍幾張把今日份妝容保存下來慢慢欣賞。咱們古代美女們也不例外,隻苦于沒有保存方法,期盼妝粉高質一些,讓妝面貼臉久一些,上完妝恨不得在街上逛八百來回展現自己最美時刻。
現在春水要對她們說:
你們不用苦啦,因為你的畫來了!
出一組套餐消費方案,含有餐點、畫像服務,讓客人們體驗不一樣的上妝服務,保持客戶忠誠度。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畫工,花妝閣面向女性市場,必然不能招男工,可畫工裡十之八九都是男人,怎麼組建畫師團隊成了問題。
她犯難之際,那名受傷的畫師沒兩日又來醫館了,這次手沒受傷,倒是臉傷腿傷一大堆。
好歹也有一面之緣,春水關切地問了兩句,畫師大概太過氣憤,把受傷過程全倒出來,滔滔不絕。
她今日去馮府給馮老夫人繪壽像,隻因畫得太久讓老夫人受累,就被馮老爺叫人打了一頓,銀子都沒給就把她丢了出來,到處與人貶低她的畫技。
“就因為我是女人,他們就處處占我便宜,覺得我好欺負好騙,”畫師咬牙切齒,滿目憤恨,“我不就比那些男的少塊肉,色彩、人像、景色哪點畫得不如他們了?!”
說完,想到什麼,一身氣全都洩走,頹靡低語:“又要好久不開張了,這鎮子真是沒法待了,唉……”
默默上藥的春水聽及此,停下動作盯着她,猶豫片刻,開口道:“我這倒有個好去處,不知姐姐意願如何。”
見識過此人的畫技,春水認為她絕對能勝任花妝閣首席畫師這個稱号。
畫師猛地擡頭,不巧扯動臉上裂口,面容微皺了下,又立刻恢複奕奕神采:“怎麼說?”
春水把計劃全盤拖出,打算在花妝閣附近開一間畫坊,收人傳授畫技,專門為閣裡的客人們畫像等等。
畫師越聽眼越亮,最後豪邁地一拍桌子應下此事。兩人約定好再談日期,她便在衆人不解目光下抱着麻痛的手掌歡快回家。
今日正是約定之期,兩人坐馬車上縣城,細細商談畫坊事宜。
說巧不巧,縣城花妝閣旁邊的兩間鋪子正挂着旺鋪出售字牌,春水大喜過望,這不拉屎就有人遞紙麼!
牙人領着兩人在鋪子裡逛了兩圈,春水大體是滿意的,隻要把阻隔空間的牆面打通,再裝修一下把格調拉上來,就有像樣的專屬畫坊了。
談好價格買下鋪子,春水帶着畫師去酒樓吃晚飯,才吃兩口,雅間門“嘩”一下被人拉開,露出謹蘭又急又恐的臉:
“小姐,四公子不見了!”
“什麼!?”春水倏地起身,剛走兩步就心慌得身形一晃,畫師察覺異變,趕忙上前攙扶。春水這才想起還有旁人在,她勉強扯出個笑,“抱歉啊祝姐姐,我家中有事,今晚不能陪你共用晚膳了。你在這慢慢吃,一會我讓人接你回家。”
祝文英搖頭道:“不急,你先處理你那邊的。”
春水朝她抱歉一笑,步伐飛快跑下樓,謹蘭在後面緊跟着。
天地黑沉壓抑,烈馬迎風疾馳,車前兩盞燈籠劇烈搖晃,洩出兩點稀微燭光,謹蘭借着這微弱的光線努力控制車軌,朝大鵬鎮奔去。
大鵬鎮,碼頭口岸。
春水一下車,小白将一青年拽拉過來,擡腿狠踢一腳那人的膝蓋彎,待他跪下後,自己也跪在春水面前:“請小姐責罰!”
春水冷冷瞥她一眼,徑直走到橋口,扯住一船夫厲聲問:“最近一條船開走多久了,還能不能趕上?”
她當然知道這是無用功,可還是沒忍住問,期望對方給她一個滿意答複。
希望還是落空了,老船夫哆嗦身子怯懦開口:“我不知道……你,你要是追,現在也趕不上了。大風夜,沒人敢出船……”
春水松開他,怔怔地望向遠處。
夜幕下的水面像一口陳年古井,深不見底,浪紋泛映點點晶瑩月輝,如此幽靜,如此沉谧,卻叫人染上一層寒意,從腳底涼到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