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巧合嗎？

裘蒙望着面前的廢墟，眼神放空。

也許裘雨并不知道今天會發生這樣一場山塌，又或許他知道，但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忘記了，沒能把這個信息告訴他……

“……”

裘蒙實在是很難用這種輕飄飄的理由說服自己。

畢竟，那個裘雨是未來的他，他們本是同一個人。

他太清楚那個裘雨心裡在想什麼了。

裘雨……他根本就不是回來當一個知曉未來的軍師，來給所有人出謀劃策的。

他是來殺他的。

裘蒙很理解另一個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山精的心髒能夠令人成仙的傳說或許有後人誇張的成分，但此物對修行者來說，的确是大補。

如果吃下心髒的那個人是裘英，那傳說很有可能成為現實。

裘英原本也足夠強大，她距離成仙大抵隻有一步之遙，隻不過，在如今這個秩序崩壞的時代，跨過這一步之遙需要的不止是努力和天賦，更需要天大的仙緣。

他的心髒，就能夠給裘英提供這樣一個仙緣。

裘蒙扪心自問，假如是他回到過去，在一切命運的走向都未可知的情況下，他自己會怎麼做？

參與到每一個決定命運的節點事件當中，伺機改變命運？

做也是要做的，但還不夠。

假如回到過去的機會隻有一次，一步踏錯，也許就再也無法挽回，僅僅隻是試着改變命運的軌迹，而不做其他保險措施的話，太冒險了。

那麼，回到過去，把自己的心髒獻給裘英？

假如過去的時空隻能存在一個他，那他一定會這麼做。

但現在，明明有另一個自己存在，還享受着未曾經曆痛苦未來的輕松自在，享受着裘英純粹的愛護……

光是想象一下，裘蒙都覺得嫉妒溢滿胸腔，快将他的心髒擠碎。

與其等待命運的垂青，倒不如殺掉過去的自己，接手尚未走向毀滅的一切……而且，失去了一個裘蒙，裘英大概會更在意另一個好不容易存活下來的“裘蒙”。

簡直不能更完美了。

想清楚一切關竅的霎那，裘蒙站在原地，隻覺得脊背微微發寒。

仿佛有一隻眼睛，帶着無盡的惡意與殺意，在暗處森冷地注視着他。

也是這個時候，裘英的聲音伴随着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從身後傳來。

“裘蒙——”

裘蒙回頭，就看見裘英與裘雨兩人渾身濕漉漉地從外面推門進來。

他看着裘英快步走到近前，視線在他身上來回逡巡。

“我聽說了山塌的事，你怎麼樣，沒受傷吧？”

裘蒙搖頭，視線一瞬不錯地落在面前的裘英身上，“我沒事，正好海波東叫我，我從屋裡出來以後，山石才塌陷的，海波東也沒事，他剛去找人了。”

“那就好。”

裘英松了口氣，神情放松了一些。

裘蒙心裡想着方才的猜測，正心亂如麻，忽然感到一股陰冷的視線緊盯着他。

他下意識地望過去，正對上裘雨毫無溫度的眼睛。

像是潛藏在幽深湖底、敏銳且陰森的怪物，隔着幾萬畝昏暗的水域，與岸上的垂釣人對視，隻一瞬，怪物便擺尾消失。

裘蒙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看時，裘雨分明眯着眼微笑，體态放松，仿佛剛剛感受到的視線都隻是裘蒙的錯覺。

“沒事就好，阿姐剛剛可是很擔心你們的。”

裘雨笑容和煦，從此刻的他臉上，再看不到絲毫的陰霾。

“……”

裘蒙甩了甩頭，隻覺得心緒結成一團亂麻，堵得他心慌。

“怎麼了？”裘英這時走近了半步，向他投來探究關切的視線，“怎麼心不在焉的？”

被裘英的視線籠罩，裘蒙隻覺得心尖一酸。

他眼下有一堆問題想問裘英。

剛剛去了哪裡？是不是跟裘雨待在一起？究竟是做了什麼，為什麼會把兩個人都搞得這麼狼狽？

更想問的是——假如這個裘雨真的不懷好意，裘英會選他嗎？

但他最後什麼也沒問，隻是上前一步，彎腰抱住裘英，“阿姐，我好害怕……”

他把下巴搭在裘英頭頂，眼神斜睨着裘英身後的裘雨。

裘雨隻是微笑，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裘蒙移開視線，擁緊了裘英。

無論這個裘雨對他是否有殺意，隻要他跟裘英待在一起，就能避開絕大多數麻煩。

裘蒙相信，裘雨絕對不會把那點心思表露在裘英面前。

被裘蒙驟然摟住的裘英微微一怔，她總覺得今天的裘蒙好像不太對勁。

她往常很少見到裘蒙這個樣子。

他小時候倒是經常這樣，一有什麼事，就帶着滿腔委屈來找她尋求安慰，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就不再跟她說些煩惱的、負面的事情了，轉而開始關心她外出時見到了什麼，有沒有受傷，這次又能夠在家待多久……

她不擅長做些談心關懷的事情，隻當孩童都有長大的時候，也不曾過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