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英隻擺手讓她别勉強自己。
“這木钗你看看,真是裘笙的東西嗎?”
她摸出那隻發綠的木钗,裘潇灑顫抖着手接過,翻來覆去地打量。
半晌,裘潇灑擦了擦眼角,将木钗交還到裘英手上,“我看不出差别,這跟我記憶裡,裘笙當年最喜歡的那隻木钗一模一樣……”
她說着,靠在床頭,眼睛望向窗戶。
此時窗外楓樹豔紅,遠比二月的春花更熱烈明媚。
“我記得裘笙撿到你的時候,也是差不多如今的時節,她取名字品味太差,看這楓葉殷紅,就想給你取名叫裘殷紅,我嫌難聽,才讓她改成裘英……”
裘英坐在一旁,沒好意思說話。
就這點來說,她的确是學裘笙學了十成十。
裘潇灑說着,歎了口氣,又回頭看向裘英,“這些年當族長,看你清瘦了許多,很忙碌吧?說來也是對不住你,原本,我比你年長,也更早拜裘笙為師,該是我當族長,這些勞心勞力的事,都該是我來操心才是,不過我實在是沒有太多練刀的天賦,這麼多年了,也隻能勉強對付一些尋常的邪祟……”
裘英拍拍她的手背,“何必說這種話?再說就把位置給你。”
裘潇灑笑了一聲,反手抓住裘英的手腕。
“從前你一天到晚除了練刀就是吃,那手臂圓的跟藕似的,我一隻手都抓不過來……”
如今不僅一隻手就能抓過來,還能疊上一個指節,看得裘潇灑忍不住歎氣。
回想起以前的事,裘英神色也柔和,“從前不是你最嫌棄我就知道吃?現在不吃了還不好?”
“我那是嫌棄你吃嗎?”裘潇灑剜她一眼,“我那是嫌你除了吃飯積極,其他事情都不上心,你小時候真是傻乎乎的,做什麼都一闆一眼,誰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别人把活推到你頭上都不見你争辯幾句,我那會兒還以為你是個啞巴。”
見裘潇灑說得氣憤填膺,裘英微笑一下。
她是被裘笙撿回族裡來的,生父生母不詳,小時候在野外流浪餓得狠了,有人管飯以後就拼命地吃,到族裡一年時間吃得有原來三倍胖。
她那會兒跟野獸、石頭之類的待得久了,快忘了怎麼說話,聽人說話也隻能大緻聽個半懂不懂的。
裘笙撿她回來的時候說:“小姑娘底子挺好,跟我走吧,以後我管你飯吃,随便你想吃多少吃多少,随便幫我幹點活就行。”
她就聽懂一個幹活和吃飯,以為裘笙撿她回來的意思是說,隻要她幹活就有吃不完的東西,于是誰找她幹活她都去,幹完還美滋滋地想着今天可以再多吃兩碗。
現在吃得就少了,一個是修為上來了以後食欲下降,另一個是操心的事情太多,有時候想着沒幹完的事務就沒心思吃。
“說起來,也要多虧了你,才沒有真的變成啞巴,”裘英微笑着搖頭。
當初她不懂跟人相處,裘笙身為族長很忙碌,多是裘潇灑這個姐姐在照顧,每天拉着她說話,從尋常的草藥常識,講到人情世故,每天都能講上三兩個時辰。
她起初沒幾個字聽得懂,隻當耳邊多了隻每天嗡嗡叫的小蜜蜂,後來能聽懂字面意思了,就每天當裘潇灑的跟班,把裘潇灑的話當成聖旨,裘潇灑随口說句“要是錢糧能從天上掉下來就好了”,她就真能對着天空看一天,看錢糧什麼時候掉下來。
裘笙還曾打趣說,她就像是裘潇灑養的小狗。
兩人相視一笑,裘潇灑笑着笑着,又望着裘英出神,“你後來去裘笙墓前拜過嗎?”
裘英沉默了一下,搖頭。
“當年的事……你也别總記在心裡……”
裘潇灑握了握裘英的手,裘英也捏一捏她的手指。
“沒那回事,隻是覺得去了就傷心,壞了做事的心情……”裘英說着沉默了一下,緩緩吐出一口氣,“不過,我一會兒決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