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詩從營帳内出去,姜旒才從屏風之後轉了出來。
胡皎看着姜旒冷豔無雙的面容上淺淡的疲色,似乎還帶了某種自己講不清的倦,卻又不得不再次強撐着。
胡皎心頭對姜旒也覺十分虧欠,知道文家一而再的針對她,可為了維持如今的局勢,他又不得不一次次的放過文家。
胡皎溫潤的面容難得浮上愧色:“師姐,等一切有了定數,本王一定給你一個交代。”這話倒讓姜旒心中莫名對他生出一股奇異的感受來,似乎這人在她面前的溫文爾雅都是表象,皮相之下卻是無盡寒涼。
給她一個交代?
等他繼位,親自殺了文家的人給她交代麼?
姜旒擡眼看他,那雙漆黑的眸中沒有半點波瀾。胡皎這句話裡的意思,她又怎會聽不出來,姜旒抱拳:“殿下不必憂思及此,這等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還請殿下秉公行事,也不枉文家人對殿下忠誠至此。”
姜旒這句話聽着似是勸胡皎親賢,語氣裡卻也隐晦的提醒胡皎與她之間的君臣之别,胡皎并不用為了她耽誤大事。畢竟文家對胡皎就算有些提防也是因為先前立場,實際說來真算得上是忠心了。
這次雖說陰差陽錯殺了文柏宇,但如今文羽詩代表文家徹底向胡皎投誠,遠比原先那般費力維持的平衡要來的堅固。
胡皎是個極聰明的人,又怎會聽不出姜旒話裡的隐晦,他極力維持着唇畔的笑意,好像真的隻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師姐因此護短:“既然師姐不計較,那本王便聽師姐的。”
姜旒察覺到氣氛裡微妙的冷淡,便提起了胡嵘。
她抱拳,說的隐晦:“那位給殿下留了這麼多麻煩,殿下不如将人交給我,到上京之前,我會為殿下解了這個禍患。”于公于私,殺胡嵘她都想親自動手。
之前剿滅璧琰閣,間接害死她師父的人,要死在她手中,她才能就此安心。
“我需得親自在去見他一見,他沒有籌碼,怎敢回京。”胡皎這是想在逼出他的底牌了,畢竟胡嵘不僅囤私兵,還在邶果待過。
如若沒有把握,他必然不會敢這麼赤條條的就回到上京,晉帝可不是個好忽悠的人。
姜旒垂下的眉眼微微蹙起,卻不得不松口:“如此,殿下定奪之後,務必要将此人交給臣。”
姜旒目送胡皎出了營帳,眼中的複雜逐漸浮現,她總是搞不清楚胡皎到底在想要什麼,歎了口氣,便回到了靈溪的床榻旁。
燼霄在旁側守着,水瑤端着藥碗正往靈溪的嘴裡喂着藥。見姜旒在回來,水瑤将藥碗放到了一側:“少主,喂完藥了,靈溪姑娘恢複了不少。”
“你們二人速速啟程,去往上京查一查大皇子胡臻身側的一個謀士,儲旭。”水瑤和燼霄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意外和震驚。
都是璧琰閣出來的,這個名字,他們怎麼會不熟悉,這個人,他們怎麼又會不知道。
燼霄握着劍的手又緊了些,露出的一雙眼黑沉沉的,水瑤眼尾也有些壓抑的紅抱拳道:“少主放心,我們立刻啟程。”
姜旒看着兩人的背影,眼底的冷色猶如山谷中浮漫的那種自下而上的寒。
此去上京大抵還得行上半月餘,要對付晉帝還得到了上京在從中找尋時機,但是這個儲旭已經讓他活了這麼久,也該取他首級,祭奠師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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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皎看着自打樹林裡頭朝這邊走的胡嵘,平靜淡漠的眼底滑過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冷光。
葉風看着真站在他們營帳前的瑞王,眨巴了眨巴眼睛,方才回來時,殿下說那邊要來人了,這還不等他們回到營帳呢瑞王就真的來了!
葉風手裡出了一層薄汗,看來瑞王隻怕對他們殿下起了疑心了。
“什麼風,竟把瑞王您給刮來了?”胡嵘嘴上這麼說,面上卻一點兒也不意外,語氣裡還有幾分輕微的鄙夷暗嗤。
胡皎在心底冷笑一聲,懶得看他這副小人嘴臉:“邶境戰事急迫,邶王行軍困難,皇兄你還不打算拿出邶國的布防圖,還待何時?”他一展袖坐在上首胡嵘的位子上,冷眼看着下頭站的胡嵘。
胡嵘隻嗤笑一聲,也不計較徑自坐在下首的位子上:“布防圖?我不是已經交給蕭斛了麼?”胡皎微微一眯眼,他交給蕭斛的明明隻是‘葦城’的布防圖,看來他手上果然沒有那張圖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能回上京。
隻是他現在能承認,手裡必是有其他更勝一籌的
胡皎看向胡嵘的目光猶如一道冷電,與他交視的胡嵘感受到了他眼中的壓迫。
沒想到他這個皇弟真是深藏不露,不愧是輔佐拓跋烈登上了王位的人,可他的野心到底也是藏不住了。
“你就不怕死麼?”胡皎微蹙的眉間攏着一抹似有若無的郁氣,話語裡帶了些戲谑的威脅,面上的笑卻冷的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