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蕭斛,他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深色。此子從小便聰慧異常,這麼些年的确是他手裡的一把好刀。可他也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看來邶王真的是翅膀硬了!”皇帝看向下頭的大臣,不少人都低下了頭,且不知好好一場接内議怎會變成這般。但是那可是蕭斛,誰敢得罪!
這人先前在上京的名聲可是讓人現在想起都肝顫顫!
若是這二殿下得到的是假消息,那他們站錯位,若是他日平反,這不是等着被那位閻王收拾麼?!
下頭有大臣看好戲,也有長腦子的人頂着壓力站出來:“陛下,如今邶國戰事吃緊,萬萬不可在此時得罪了邶王啊。”
皇帝微睨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孫大人所說,正是朕現下所憂,不知道哪位愛卿有法可解?”那位孫大人顫巍巍掩了掩額上的汗,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對策來。
旁的人看不清時局,姜旒卻是看出來了!
想來今日這場戲,胡嵘和晉帝早就打算在衆人面前演了。胡皎餘光見她面色冷如凝霜,垂頭沉思,面色有些僵卻什麼也沒說,隻淡淡沉了一口氣。
他早知胡嵘的計劃,卻知道姜旒與蕭斛之間的交情,故此才瞞下并沒有讓她知曉。
有人看不清不敢多言,腦子活絡的卻早就看清了這出戲。
飛鳥盡,良弓藏!
文官席面又走出一位大臣來,撩袍行禮:“陛下,臣有一計!”皇帝睨了他一眼,面上展露一絲笑意:“哦~儲大人有何計策?”上台的人正是儲旭!
姜旒渾身涼下去的血液在這一刻又再次的沸騰起來,她一雙眼中翻湧的怒火幾乎能将人灼傷,蒙霖看着那人也愣了一瞬,姜旒壓在腰間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比起晉帝,這才是她最想殺的人!
儲旭隻覺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他還不曾往那邊看,就聽到了皇帝的答複,這才頂着身後那股奇異的肅殺之氣道:“陛下,不如去信我國北境,召回邶王蕭斛,到時人在手中,查實後陛下再做發落不遲!”
皇帝點頭:“此計甚好,朕這就拟旨。”
儲旭歸位前,朝方才那個視線的方向看去,卻隻看見胡皎對他微微颔首的臉,他也颔首算是回了禮。
被皇帝召來議事的文武,寥寥幾個,姜旒這才看清,顯然就是為擒蕭斛,才設此局……
出了宮後姜旒一直覺着心慌意亂,她想快書告訴蕭斛,卻又想找一個萬全之策,一時間面上的燥意就不自覺的從眉眼中露出。
胡皎看出了她的心思,心底那股邪意又在滋生,他壓了壓,如玉般的面容努力擠出一抹笑意,才道:“師姐擔心邶王?”
姜旒微愣,也不隐瞞,畢竟她也想聽聽胡皎的看法。
“算是吧,殿下怎麼看?”姜旒答完,看向胡皎。
胡皎面上的笑意險些維持不了,袖口裡的指節微微握緊,卻還是道:“師姐若真的憂心,不如去書一封給邶王。”姜旒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陷入沉思。
她若真的告知了蕭斛這件事,皇帝早晚會查到胡皎頭上,今日知道此事的人,隻怕都被盯上了!
可如果不去信,難道就要那麼看着蕭斛……
姜旒抱拳道:“殿下先回吧,我出去走走。”姜旒不等胡皎說什麼,便徑自下了馬車。這一擡頭卻到了胡嵘府外,再過一個巷子,就到瑞王府上了。
她正嫌晦氣要走,就見後門上了馬車的張允。
姜旒腳下一頓,今日胡嵘身邊就一個葉南跟着,張允自打與他們一路回京後,也不知住在哪裡。
看今日這樣子顯然是來府上等胡嵘沒等到。
姜旒沉思了一會兒,迅速跟上了馬車。張允正端坐在馬車内閉眼沉思,就覺車身一重睜眼一看,姜旒就已經在他的馬車裡了。
張允一驚脊背緊緊貼着車脊,他根本不認識面前人:“敢問閣下是?”姜旒眨了眨眼這才想起自己易了容,不好意思道:“是我,季雲舒。”張允聽着這熟悉的聲音,這才倒吸口冷氣,坐直了些!
“原來是季大人,您怎麼在此處?”他心下松一口氣 。
姜旒眼底暗了些:“看見大人的馬車,我就跟上來看一看。”張允放松了些,才道:“原來如此,季大人有事找我?”
姜旒本想說是,卻又不好說什麼。
思索了一陣才直直看向張允:“張大人是邶王的人吧?”張允本就被她的眼神盯的發毛,卻在聽見這句話後神色即刻緊張起來。
雖然很快恢複,但還是被姜旒捕捉到了!
“季大人您再說什麼?”張允佯裝聽不懂,幹瘦的面容上适時出現一副迷茫的神情。姜旒歎了一口氣,也不想跟他拐彎抹角了。
“我曾和邶王被困玉焚山,他和我說過,設計胡嵘在源城的礦脈暴露,是他指使你的。”姜旒直言不諱,倒是讓張允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邶王和季雲舒有交情,但他沒想到這麼重要的事情季雲舒都會知道,那看來,邶王是足夠相信季大人的。
他思索了半晌,還是長長吸了口氣:“季大人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問吧!”
姜旒心中一喜,問道:“你可知曉胡嵘要設計你家王爺的事情?”張允一愣:“這件事,瑞王殿下不曾和你說過?”在随行軍中他看得出來,胡皎十分器重這個季雲舒,這件事她不該不知道啊。
姜旒搖頭:“瑞王?我們也是今日才知曉。”
張允立即道:“不可能,是我親自聽見二皇子和你們家瑞王在營帳中談論此事的。”他繼續道:“王爺為陛下辦事,他們嫌王爺礙了他們的路,如今邶國收攏,他們自然也忌憚我們王爺。”
姜旒卻是陷入了沉思,她沒想到胡皎會瞞着她和胡嵘聯盟,隻覺得頭又開始疼了,心底莫名的酸顫浮漫上來,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隻怕自己失态。
她一直緊提的心,總算放了下去:“那看來,大人已經給邶王送過信了!”
張允正想說多虧了她,否則他的信就被胡嵘截下,他也會暴露,隻是一擡頭,就不見了人影,隻餘衣袂與虛空摩擦出的輕微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