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斛利落将劍一拔,看着拓跋烈跪倒在自己腳邊。
宋謙看着蕭斛手裡的劍微一蹙眉,他知道蕭斛那劍上塗了毒,這大抵也是為了還當年宋謙的那一劍……
衆人看着眼前的畫面,頓時大氣都不敢出,尤其是邶國的文武,都不自覺退後幾步,蕭斛清沉的聲音帶着微微的沙礫感:“請太醫來,治不好提頭來見!”
下頭顫顫巍巍的太醫連忙領了命,上前查看拓跋烈的傷勢。“謝将軍,此人交給你。”蕭斛用餘光看了一眼地上的拓跋烈,謝錦書心中一緊,知道是将拓跋烈交給她随意處置的意思。
她上前見禮:“是!”
蕭斛嗯了一聲,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自覺的一顫,她微微擡頭,隻見蕭斛面上帶着某種淡淡的倦意,仿佛是方才那一劍他已傾盡全力!
好像一個人……
謝錦書緩緩垂眼,腦海中浮現出姜旒每次殺了人之後眼中淡淡的複雜和厭倦!
她喃喃:“像季大人……”
大殿外一聲急報聲打破了殿上的寂靜。
蕭斛擡眼看着門口的一名親兵神色微變:“謝将軍,你速速帶軍将邶帝送往上京。”謝錦書一時不明所以,隻有文非看着外頭的探報神色變了變。
不等謝錦書發問他立馬接過話頭:“臣等,接令!”蕭斛看着謝錦書帶着拓跋烈和一衆親兵退出了大殿,才又聽那信報聲臨近。
他眸色微沉,謝錦書押送拓跋烈回京也是名正言順,衆人都沒有過多懷疑,隻有他身邊的人面色各異。
宋謙看着門外的親兵,心中有了底。
蕭斛讓謝錦書帶着樂門的兵馬走,隻是為了将姜旒的人摘出去!
他擔心的事情,始終是來了。
“報——”
衆人的視線都往殿門前看去,信使到蕭斛身前,見禮:“王爺,京城急信,召王爺回京複命!”
燕山月一愣,這麼緊張的時候下什麼回京的召書?且瞧日子,這書至少是月前就拟的了!
他一把接過信使呈上的書信遞給蕭斛,蕭斛冷笑一聲,不急不緩的展開密旨一目十行看完,随即将密旨遞還燕山月。
“報——”
“禀王爺,二皇子誣告您在邊境造反,促使皇上召您回京,實際上是想對王爺您動手,王爺萬萬不可回京啊!”燕山月心中一動,知曉後來這人是蕭斛安排,随即面色一怒将密旨摔在了前來那信使面上!
那信使哪裡知道此事洩露,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
燕山月亮出手裡長刀,電光石火之間就架上了他的脖子,那信使隻覺得渾身一僵,脖頸刺痛就有熱流湧出!
燕山月瞪着他:“果有此事?!”
信使顫抖着一動不敢動,他是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這其中細節。
但現下他隻想在這刀下撿一條性命,他抖如篩糠忙跪倒在蕭斛腳前:“這都是二皇子的計謀,他看王爺您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怕您礙了他的路,這才使此毒計,斷與小臣無幹啊!”
燕山月長刀一斬,信使的腦袋就滾落在地,面上還是驚恐的神色,大殿中頓時一陣此起彼伏倒抽涼氣的聲音!
邶臣群中,有聰慧的人已經看懂了事态,高呼道:“武順帝暴虐,弑兄奪位!請邶王殿下,維護正統,撥亂反正!”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聽懂了那人話裡的意思,全數跪地:“請邶王撥亂反正,維護正統! ”
蕭斛收到張允的密信開始,就猜到了晉帝會設法對付他。所以今日上京的信使一來,宋謙便設一人來剖開晉帝真正召回蕭斛的真相!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有先帝密旨這一插曲!
宋謙咬牙,一步上前跪地進言。
“王爺,前朝苛征暴斂,民不聊生,這才緻使各地義軍揭竿而起,最終天下大亂。是晉太祖興兵歸業,才使天下歸心。後宣王一生收複失地,為萬民立命,卻死于政鬥之下。
如今我主方得邶地,先皇诏書又重現于世,維護正統,此乃天意,還請王爺,順應天命!”
這話,就是要蕭斛反了!
邶國群臣之中,亦有人站了出來,跪在宋謙身邊,不卑不亢:“邶王殿下,我等雖為先邶國舊臣,可溯源亦是華夏子民,榮登朝堂乃是立志為民。可,晉邶兩國暴政苛征,重權而戰,早失初心。我等願追随大王,追宣王為先皇,掃平逆賊,維護正統。”
邶國群臣皆跪地齊聲道:“我等願追随大王,追宣王為先皇,掃平逆賊,維護正統!”不論心中有無想法的人,都知道一句話:順應天命。
而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就是天命。
如若被押送晉國,有幾人可活?可若是順應天命,他們就都能從頭再來,這是上天給他們的機會!
蕭斛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眸色看向晉國方向,冷的發沉。
宋謙跟在蕭斛身邊那麼些年,怎會不知他的打算,從始至終,他對這個位置,就沒有絲毫的非分之想。
他所求的不過是保住他們這些宣王舊臣,保住蕭家。他們早就查出宣王之死并非暴斃,可如今先皇傳位诏書現世,那王爺與胡耀一脈的仇怨,就不隻是殺父之仇了!
蕭斛從前隻知皇家争權奪利,兄弟厮殺!
現在才知曉,就算不願入局,他也早就被命運的洪流卷入其中了,能做的,就是在這道洪流之中殺敗所有的人。
燕山月見他還不答應,咬牙往前一跪:“王爺,如今天下初定,晉國兵力雖在您手上,可根基仍在。邊境仍有小國虎視眈眈,都想從晉國身上撕下皮肉來。如今先皇遺诏現世,王爺若不誅殺逆賊,難以鎮撫天下萬民,還請王爺三思!”
蕭斛緩緩轉過身去,看着殿上威嚴端穩的龍椅眸裡沉沉深色!
“如此,本王,就順應天命!”他看着雲梯鏡頭的龍椅,眸色深深,他要親自回去,拿回屬于宣王一脈的所有東西!
蕭斛握住腰間的錦囊,想起那張秾麗冷豔的面孔,唇不自覺緊抿,他原以為是姜旒認為他是胡耀的人,才将他視為敵手!
可他們原來是真正的宿敵!
因為踏破姜國皇城的人,正是他的父親,宣王。
他也知道,璧琰閣成立的初衷就是為姜國皇室向晉邶複仇!蕭斛閉了閉眼,眸中是森森壓制的複雜情誼,眉眼間露出帶着燥怒的厭倦。
他真的,很不喜歡,這種被命運掌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