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一股莫名的情緒升起,很是複雜。
這卷聖旨也算是給了她這兩年一個交代,隻是她如今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胡皎了,她想了想,還是将聖旨抛回水瑤懷中:“先收好。”
胡嵘的人已經被蕭斛帶來的人殺亂,胡臻逃走,整個皇帝寝宮前隻剩一地的屍首,和幾個顫巍巍還想護住寝殿門的禁軍。
姜旒緊了緊手裡的璧琰劍,緩緩走到寝殿門前。
門前的三個挂了彩的禁軍握着手裡的刀警惕的看着姜旒。姜旒蹙眉:“你們還不走麼?”聲音冷的像伏月天往天空砸下來的雪果子,冷的人心底直發顫。
“廢話少說,想進去,除非從我身上踩過去!”那禁軍眼底堅毅,舉刀對着姜旒。
“那我就成全你!”姜旒沒有廢話,手裡的璧琰劍鞘外纏的那層破布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露出精細華貴的劍鞘來。
她手中長劍揮動,原本有些小看她的禁軍頓時被她劍上的力道所折,鋒利的劍刃削斷那禁軍的手掌瞬勢割破了他的喉嚨!
其餘兩名禁軍見此情形都吓得瞪大了眼,雙手握着長刀微微顫抖,水瑤上前不過三兩招解決了二人,姜旒看着緊閉的檀木雕花門深吸一口氣,上前一腳踹開了房門。
一個老太監應聲而倒,顧不得身上疼痛連滾帶爬的起身擋在了皇帝的龍榻前!
他有些肥胖的面上神色難看,又急又怕,卻還是定定擋在那裡。要說先前姜旒不理解那三個禁軍,現在他更不理解為什麼還有人會為了這個暴君不知死活的擋她的路。
“咳咳……公良,你下去吧……咳咳”太監身後傳來老皇帝虛弱的咳嗽聲,那公公頂着一張欲哭不哭的臉,依舊堅持擋在皇帝的龍榻前。
姜旒心下不解,卻覺得心頭猛的一抽,蹙眉看着他:“你連自己都保不了,你還保他做什麼?”
那胖太監以為姜旒是胡嵘或是胡臻的人,怕的不行。
見她出聲心上一落,連忙跪倒求道:“這位大人,陛下已經這般了插手不了朝中事了,求您高擡貴手放過陛下吧!”說着他朝姜旒砰砰磕着頭,不過十下,額上已經見了紅。
姜旒見他誠心,冷冷道:“你還敢為他求情?他繼位期間,百姓何其艱苦,他是天下的罪人!”
太監擡袖抹了一把哭花的臉,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兩個皇子逼宮,怎麼說起民生的事兒來了?!
“咳咳……公良,你退下……”皇帝虛弱的聲音再次傳來,那胖太監聽得他虛弱的聲音不敢再攔,而是跪走到一邊,邊哭邊抹着眼淚。
映入眼簾是上龍榻上被金絲錦被半掩的老皇帝。
這一幕驚的姜旒一愣,猶悉記得他們方才回到皇城時,見老皇帝時候,他的白發并不多,這才幾月時間,他已經是一頭銀發花白。
面上深刻的皺紋如同老樹皲裂的樹皮,形容枯槁,龍目渾濁黯淡,一派衰亡之相!
老皇帝看着姜旒,淡淡問道:“是行昱回來了吧?”
果然是帝王,就算是如今這般蕭索,腦子卻依舊清明。
見姜旒不搭話,他閉了閉眼,咳嗽了一聲繼續道:“行昱這孩兒,素來聰穎,與他父親比之更加骁勇善謀……”姜旒冷冷看着他:“你奪了他的東西,他回來取不是天經地義麼?”
老皇帝枯槁的面上浮出一抹艱難的笑:“生在帝王之家,留給朕的隻有争權奪利。”姜旒蹙眉,聽不慣他的高談闊論:“那姜國呢?姜國皇室那些人呢?”
帝王渾濁的眸子頓了一下,才緩緩看向她:“你是姜國人?”姜旒冷冷道:“我是不是哪國人根本不重要。”
帝王的聲音很平淡,仿佛看開了一切:“姑娘,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暴政,還是這個世道已經沉疴已久。”
姜旒頓時愣住了!
老皇帝的聲音逐漸有些艱難,卻還是認真道:“有些惡名,總要有人去背的,就算是皇帝。”他有些認命般笑了笑:“所以上天也給了朕懲罰,害得别人衆叛親離,自己也會衆叛親離。”
姜旒久久無法言語,心底的複雜如一團混亂的麻,翻來覆去也找不到那個線頭:是暴政,還是沉疴已久……
原本蓄在姜旒心底十來年的恨,在這一刻好像被心底萌生出的一絲想法打破。仲吾師叔曾說,師父自從姜國被滅,留下來的隻剩執念,仇恨,和怨氣!
她恨世道不公,可世道變遷,又有誰能左右。
這些年,她延續着師父的恨一路爬到這裡。
可當那個仇人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要殺他的理由。他們就好像是被時代洪流裹挾的泥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姜旒複雜的看了一眼老皇帝,她此刻不是下不去手。
隻是覺得沒必要了,殺了他那些死去的人也無法在回來。
她轉身出了門:“看着他,交給王爺吧。”
身後的士卒即刻魚貫而入,姜旒沉了一口氣走出了門:“帶我去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