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木知道孩子的問題不可避免,裴清昀能等到現在才問,已經給他留夠了思考的時間了。他說:“不算吧,一開始的時候我是想打掉的。不隻是因為吐得太難受了,還有一些我個人的原因,我并不想要他。”
裴清昀聽出了他聲音裡的愧疚,說:“我理解的。”身為男性,卻像女性一樣懷了孩子,換做是他,亦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若是懷的是喜歡的人的孩子或許還會猶豫,可當時的木木對他根本沒多少感情,甚至想要與他做回互不相識的兩個人,想要打掉很正常。
段嘉木心說:清昀哥你不理解。他不知道自己的事,肯定是以常人的思維在理解他這句話。他遲疑了下,心裡有那麼片刻,想要把上輩子的事告訴裴清昀,但他想到上輩子的那個孩子與裴清昀毫無關系,怕他知道後會覺得自己不潔,甚至覺得他髒,哪怕他心裡明白,清昀哥并不會如此。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哪怕明白,還是會怕。
所以,段嘉木隻是笑了笑,接着前面的話往下說:“後來我心境就慢慢變了。最開始是因為媽媽,她從小就疼我寵我,讓我覺得媽媽是這世間最偉大的人,後來是覺得,他能來到這個世間一定非常非常不容易;再後來……”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擡頭看了一眼裴清昀,随之又低下頭,燈光下,耳朵被照得宛若最上等的血玉:“是因為……我喜歡清昀哥,我想着要是不能和清昀哥在一起,那有一個與清昀哥的孩子,也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木木……”裴清昀歎了口氣,起身走到他面前,将段嘉木絞在一起的雙手分開,然後握住,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他從下往上仰視着段嘉木,表情認真,語氣卻有種“我能怎麼辦呢”的無可奈何感:“我舍不得說你。”
他心裡有種陌生的情緒在鼓蕩,這情緒讓他想要把段嘉木摁進懷裡狠狠地揉他的腦袋。他想:誰喜歡人會把對方往外趕呢?而且還趕了那麼多次。
段嘉木居高臨下地與裴清昀對視。他無辜地眨了眨眼,說:“說我什麼呀?”一副做了錯事完全不知道的天真模樣。
裴清昀無奈地笑了,相握的手撓了撓段嘉木的右手手心,在對方感覺到癢想要抽出去的時候卻握得更緊。
他問:“現在呢?雖然熱搜撤了,傳播這消息的那些營銷号也告了,但今晚拍到的人很多,哪怕溫勤會讓那些人把拍到的内容都删了,但有的人是開着直播的。”
他說:“如果大家都信了你身為男人卻懷孕了這件事,你還會想留下嗎?”
這個問題段嘉木很早之前就考慮過了,他甚至明白比裴清昀話裡說的更嚴重的後果,但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會,我還是會留下他。”
裴清昀的雙手不有一緊,他鄭重許諾:“我會保護你,以及我們的孩子。”
“我自己也能保護好他。”段嘉木還是有一點身為男人的自尊的。他之前出于許多方面的原因,雖然決定留下孩子,但被迫的原因還是更多一些。等到胎兒長到四個月,開始在他肚子裡翻身的時候,那種奇妙的感覺,上輩子尚且讓他對他心軟,這輩子想要留下孩子,并保護好的心就更堅定了一些,由被迫留下變成了主動想留下,也是在這時候,他才真正地接受了這個孩子——這個将他和清昀哥聯系到了一起的孩子。
“木木很厲害的。”裴清昀哄孩子似地誇他。他正要說話,外面傳來敲門聲,随後是女傭的聲音:“少爺,客房準備好了。”
裴清昀應了一聲,起身後把段嘉木也拉了起來。
他将段嘉木送進客房,囑咐他早些休息,段嘉木應了,跟他說晚安。
他确實有些困了,最近兩個月,他每天10點左右就睡了,有時候還更早一些。
“晚安。”裴清昀說,人卻站着沒動。
“?”段嘉木疑惑地微微歪頭:“清昀哥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裴清昀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沒有。”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還體貼地關上了門。
段嘉木看着門想:清昀哥剛才明明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什麼話讓他難以開口嗎?
他猜了會兒,實在猜不到,困意席卷上來,他打了個哈欠,放棄了猜男人的心思,走進衛生間洗漱完然後沾枕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