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着頭，語氣很平靜。
假話。
祁言很确定自己看見的泛紅的雙眼并不是想象。
她被一群胡攪蠻纏的娛記，從步行街一直追到他發現她的路邊，那段路并不短。
在那樣無光的小路裡奔跑，怎麼可能不害怕？
但他也沒打算拉着李蘊，在這會兒，這個地點，來剖析她的内心。
他隻說：“習慣，不代表就要平靜地接受，即便是麻木，也不是無感的。”
李蘊動了動唇，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微微啟唇呼出一口氣。
“所以，當是為了讓我放心，就讓我送你回去吧。”
“好吧。”李蘊妥協了。
兩人并行走出酒店花園，路上很安靜，隻聽見草叢裡昆蟲的鳴叫和他們的腳步聲。
“我欠你的飯，你想什麼時候吃，吃什麼？”祁言出聲問她。
“我倆就不用了吧？”
祁言搖頭：“用的，約定好的，願賭服輸。”
“好吧，”李蘊點點頭，“但我暫時想不到，不如先留着，有機會再說？”
祁言沒拒絕。
過馬路到了李蘊酒店樓下，祁言跟着她，一路送到了房門口。
這個酒店建設時間在祁言他們酒店之前，設計、布置、還有設備都有些老舊，除了會嘎吱嘎吱響的電梯，走廊暖黃色的壁燈也忽閃忽閃的。
李蘊從包裡摸出房卡，頂着祁言的目光刷開了門，門口的感應燈亮起來，像是一束舞台光打在她面前的地上。
門很重，而且自帶回彈。
李蘊隻能轉過身用背頂住門，曲着一點腿，和地闆形成一個支撐門的三角形，勉力撐着門，側身和祁言說話。
“今天真的要謝謝你，沒有你，估計我今天就得職業生涯說再見了。”
昏暗的燈光讓她的所有表情都變得柔和，或許本身也很柔和。
隻有她的眼睛，像水洗過的銀曜石明光爍亮，裡面涵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謝我，也别忘了謝你自己，”祁言淡聲說，“其實是你沒放棄，才救了你自己。”
“……”
李蘊心虛地有點想笑，因為當時她已經決定放棄了。
但看着他的樣子，卻又笑不出來。
祁言上前兩步，目光沒有任何遊移，定定地停在李蘊臉上，然後擡手放在她身後的門上。
李蘊感覺到背上的重量輕了很多，于是放松身體站直了些，卻發現自己和祁言的臉挨得好近。
近到能感覺到輕微的鼻息，近到隻要他低頭，就能親上自己……
她不由分神想，如果祁言親過來，她要躲嗎？
祁言的身體擋住了感應燈的光，他的唇薄，是櫻花那樣的淺粉色，看上去很好親。
隻是親一下，似乎可以不躲……
李蘊眼睫顫了顫，心髒狂跳不已，卻必須克制，放緩呼吸，生怕把心底混亂的想法暴露給眼前人。
但她沒想過隻要低頭，就能避開現在暧昧的局面。
祁言垂眼看着她，明知和他對視會讓大腦一片空白，李蘊還是忍不住看他。
看他，又移開，再看他，再移開……
蓦地，祁言彎唇笑了，褪去攻擊性的眉眼帶上慵懶的性感。
他微微低頭，卻隻是借力，在李蘊睜大的雙眼裡，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依然分擔着門大部分的重量，他擡起另一隻手，輕柔地撫上李蘊蓬茸的發頂。
他說：“做得好。”
一片寂靜，李蘊移開目光，垂眸，默默稀釋鼻腔中突然湧上的酸澀情緒。
他“看見”了她。
-
洗過澡後，李蘊穿着睡裙，用毛巾擦着濕發從浴室出來。
她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看見半小時前祁言發來的回到酒店的信息。
這是滿屏問安裡的第一句其他話，李蘊回他“晚安”。
想想又補了個“好夢”。
剛要放下手機，就看見他秒回了一句“你也是，好夢。”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李蘊把頭發吹幹，看到鏡子裡因為熱風發紅的臉，她又想起了剛才的場景。
那時的感覺，似乎還存在于自己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骨縫裡。
再次被激發出來，又使她怦然。
感覺……這戀愛還談得挺有模有樣的。
李蘊拿着手機鑽進被窩，找到“小蘊戀愛軍師團”的群，把兩位好友抓出來聊天。
胡青然和餘淨都還沒睡。
一個剛和演員溝通完通告安排回房間，另一個則是才結束了一次和導演組的視頻會。
兩人知道了今晚的事，都很擔心李蘊，這會兒她突然冒泡，自然是關切地來問她具體情況。
聽說她和杜新語被車追着跑，兩人一緻罵起了這些無良記者。
餘淨甚至想找找關系，問出賣消息那個人的身份信息，然後報警處理他。
李蘊反過來讓她倆消氣，然後接着往後講。
說到祁言開着車來，把脫力的她扶起來時，兩人都發出了少女心的尖叫。
金魚：嚯，英雄救美！
青草小蛋糕：有畫面感了，踏月而來的黑馬王子，救起路邊的可憐公主，什麼小說劇情！
青草小蛋糕：決定了，就磕你倆了！
雲：冷靜冷靜。[笑哭.GIF]
略講了在胡青然房間吃飯玩耍的過程，她又說到祁言把她送回酒店的事。
不過胡青然和餘淨兩人，顯然一腦子黃色廢料，才說到酒店就問她做沒做，祁言在旁邊嗎等等問題。
最後得知他們隻有摸頭這樣的普通接觸，進行的是很純粹的心與心之間的情感交換時，兩人發出了非常不屑的噓聲。
青草小蛋糕：咦，你倆這麼純愛啊！
青草小蛋糕：這種時候，氣氛都到這了，居然不狠狠抱在一起親個天昏地暗，然後順勢進到房間裡，再然後就……
雲：打住你腦子裡的發展，以為拍電影呢？
金魚：雖然但是，你們這才哪到哪啊，還差得遠呢！
李蘊看着她倆的話，眯了眯眼。
哪裡就差了！
雲：算了，你倆不懂，不和你們說了。
金魚：是是是，我們不懂，你自己幸福吧。
李蘊發了打“晚安”就會彈出來的花生蓋被子的表情包，然後就下線睡覺了。
胡青然也困，跟着說了晚安，也消失了。
餘淨把兩人送下線，沒有馬上退出。
她看着李蘊發的消息，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可能李蘊自己都沒發現，這幾段叙述的文字，已經開始帶上感情色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