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種感覺。
平靜的眼神,不緊不慢的腔調,柔和卻暗藏笃定的眼神。
藏在暗處的強勢,是他獨有的矛盾感。
李蘊想起了小時過年吃過的一隻餃子。
咬破柔軟的外皮,嚼碎鮮香的肉餡,再裡面是一枚象征好運的五角硬币。
這其實不太符合李蘊對他的印象。
沒那麼溫柔、沒那麼與世無争,也不是祥和,雖然大多時候都很包容,但又有絕對不能觸碰的牆壁。
卻消減了他身上的暮氣——或者用像被催熟,處于異常生長狀态來形容,會更加貼切。
少見的鮮活,讓李蘊很想去探究。
站在樓房的陰影裡,帶着涼意的秋風從兩人衣擺間穿過。
李蘊收回邁出去的腳,站定,發絲翻飛,一些拂在臉上,卻沒手去撥開,另一些則往祁言的臉邊飛去。
她偏了偏頭,試圖約束肆意的頭發,無果。
擡起眉梢,她問:“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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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吃飯就吃飯,手機看一下午了,你手機裡到底有什麼? ”胡青然不滿拍桌。
這會兒是晚飯時間,自下午李蘊從香江街回來,就一直沉浸在手機裡,問她在幹嘛也不說,現在吃飯也不積極,她想不出有什麼事能讓她這麼茶飯不思。
李蘊沒理,她正在為明天的約會焦頭爛額。
雖說發出邀約的人是祁言,但具體問他去哪裡,他又讓自己決定。
在安排約會這種事上,李蘊沒有一點經驗,但也不想随便敷衍祁言,就找了胡青然一開始分享的筆記,對照安市的具體情況做功課。
但李蘊自認不算是有趣的人,工作時間之外,她總是宅在家裡,偶爾出門也是為了去書店買書,或是同朋友相聚。
關于筆記裡那些約會的新奇體驗,她實在提不起興趣,于是選來選去,直到回了酒店也沒做出決定。
李蘊苦惱地把問題抛給了祁言。
今晚他有夜戲,這個點肯定是不會休息的。
祁言效率很高,發消息問了她幾個問題,不久後,就傳來了一份詳細的約會計劃。
包括于出發時間,她需要準備的東西等等,隻是沒言明要去做什麼。
約會的事總算有了着落。
李蘊對照着他的清單,磨磨蹭蹭地準備好東西,才帶着些興奮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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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淩晨五點半,是睡眠由深度轉向淺度的時間。
李蘊按照建議,穿着一身輕便的衣服,背着一個小雙肩包出門,下樓到了後面的停車場。
地毯的毛被踩倒了,但依舊吸住足音,沒驚動任何一間路過房間裡的人。
門外,僅有酒店燈牌提供光亮的視野裡,一輛黑色轎車出現在門口。
很低調的車型,混入車海立馬找不見蹤影那種。
沒有燈亮着,看不清裡面,就突兀地停在那,隻有開了兩指寬的車窗,顯示着車裡有人。
天色昏暗,李蘊走到車後,掏出手機又确認了一次車牌。
沒錯。
上了車,司機是個看着沉穩的中年人,等她關好門後,立馬啟動車子,開出酒店停車場。
行駛的方向是市中心。
到此刻,李蘊仍然不知道即将去往哪裡,隻是茫然地靠在冰涼的真皮座椅上,慢慢歸攏早起過于發散的神志。
鼻尖充斥着幽幽的橘皮香氣,從後視鏡和司機對視上,李蘊把到嘴邊的問題又吞了回去。
發給祁言的消息沒得到回複,李蘊收起手機,抱住背包,看着駛過兩側亮着的路燈。
很快,車在一個大型連鎖超市的室外停車場停下。
開裂長出苔藓和微黃雜草的水泥地面、斑駁的車位線、瘦高的小樹和幾輛停得稀疏的車,以往車來車往的繁華地方,顯現出它寂然的一面。
司機下車,打開李蘊落座的後排車門,示意已經到達她的目的地。
李蘊摸不着頭腦,問道:“您确定是這裡嗎,沒走錯地方?”
司機撓了撓頭:“指定的目的地是這裡,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您問問,要是地點錯了,我再送你走。”
李蘊說了句不用了,拿上随身物品下了車。
車馬上開走了,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出神。
時間剛過六點,秋日的清晨,這會兒天邊才醞釀出一絲黎明的輝光。
路上偶爾響起的車聲,回蕩在空曠的停車場上方。
李蘊不清楚自己在等什麼,但抱着“祁言這麼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這種想法,安靜地等待着。
小小的登山包,沒骨頭地靠在她腿上,又順着倒了下去。
約莫又過去一刻鐘,第一批來超市上班的車開進停車場。
當李蘊目光追着入場的汽車四處看時,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緩步走到她身後,擡起手捋了捋她的頭發。
在這種上一秒還杳無人迹、萬籁無聲的地方,她想即便是把恐怖片當家常便飯的人,恐怕也會被身後的手吓到。
雞皮疙瘩從頭到腳冒了出來,李蘊驚恐地跳開,轉頭。
看清來人後,才大口喘起氣。
“你幹嘛?知不知道人吓人,會吓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