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看着鏡子裡的李蘊。
她耳畔戴了兩顆瑩潤的珍珠,映射出微弱的光,點綴在她的側臉上,眉梢和眼尾是同樣溫婉的弧度,一頭秀發半披在腦後,編起來的頭發像緊簇的花瓣,她的皮膚明亮而清澈。
李蘊吸了口氣,笑了,“那你想出來了嗎?”
“沒有。”
祁言在李蘊身邊的椅子坐下,轉過來朝向她,“所以原諒我詞窮,隻能誇你美。”
李蘊:“哪種美,能仔細說說嗎?”
祁言目光炙熱,“非常的,特别的,那種美。”
黃白色的化妝燈打在祁言的側臉上,他立體的五官變得柔和,有種暖玉一樣的美感。
李蘊側過頭與他對視,從他清澈的眼中看見自己。
房間靜默片刻,半晌,她扛不住先移開眼睛,心跳不受控制加速。
“好吧,謝謝。”
李蘊低頭撥弄了一下垂在胸前的發尾,不知道要說什麼。
“走吧,不是要去找禮儀指導嗎,我陪你。”祁言起身對李蘊伸手。
禮儀指導是專門研究禮儀文化的,隻為了盡力還原故事的曆史背景,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部劇是否能成功。
為了貼合人物,主要角色的走姿,都要認真設計,以凸顯人物性格、身份,路澤平安排李蘊去學一學走路姿勢。
“你不用拍戲嗎?”李蘊斟酌地開口。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他們知道對方“最大的秘密”,李蘊也沒辦法接受在祁言面前,露出“早期人類馴服四肢”的醜态。
可能她還是太愛面子?
祁言搖頭,“還在休息時間,等會過去也不遲。”
阻攔無果,李蘊隻好同意他跟着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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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禮儀指導黃嘉雯時,她正在 B 組的拍攝場地外,和道具組讨論置景問題。
她個子不高,興許一米六都沒到,剪了個齊耳蘑菇頭,帶着金絲眼鏡,身着改良版的藍色棉麻旗袍。
站在一群男人中間,她神情自若地解答着别人的問題,身上流露出智慧的光芒,氣場有兩米八。
她瞥見李蘊和祁言,做了個稍等的手勢,快速和道具組溝通完剩下的問題,然後朝兩人走來。
“小言,”她和祁言互相點頭示意,看向李蘊,笑着問好,“你好啊,李老師。”
黃嘉雯比祁言大不少,但臉上看不出很明顯的歲月的痕迹。
李蘊伸出兩隻手握上去,“您叫我李蘊就好,我沒什麼演戲經驗,今天可能要辛苦您了。”
黃嘉雯笑笑,“哪的話,你那麼聰明,肯定很快就能學會。”
她低頭看了看李蘊的腳,雖然還沒換鞋,但剛好她今天也穿了高跟鞋,直接開始也是可以的。
“那我們就開始吧?”黃嘉雯直入正題。
李蘊點頭說好。
避開正在拍攝的 B 組工作人員的視線,他們找了就近的另一條街道開始學習。
從專業性出發,黃嘉雯有些說一不二的特質。
具體表現為,怎麼擺手,怎麼扭腰,怎麼站定,她都有固定标準。
但她說起話來溫聲細語,李蘊雖然對自己的笨拙感到焦慮和煩惱,但對黃嘉雯的指導,并沒有不滿的情緒。
深秋接近正午的太陽,溫度依舊滾燙。
祁言站在樹蔭下,看着李蘊款款向他走來,陽光照在她鬓邊的發飾上,光潔的白玉折射出亮眼的光芒。
李蘊分神看了祁言一眼。
他的目光連同要演戲的壓力,一起壓迫心髒,心跳忽然加速,腳步就亂了。
黃嘉雯叫停,走近李蘊身旁,伸出手虛虛扶在她的胯骨上,“步幅不要那麼大,跟着我的節奏來。”
李蘊避開祁言的視線,垂下頭盯着腳尖,機械地跟着黃嘉雯的節奏走。
看見這個情況,祁言後撤一步,轉身消失在街口。
回來時,手裡拿了兩瓶礦泉水。
“休息會兒。”
他走上前去,把礦泉水遞給黃嘉雯,另一瓶則直接擰開,放進李蘊手裡。
冰涼的礦泉水貼在掌心,抵消了些太陽的熱氣。
李蘊低着頭沒看祁言,隻在仰頭喝水時,和祁言對上視線。
她臉上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陽光照射着,像是塗了閃粉,狀态算不上好。
大片的雲擋住太陽,一陣風吹來,把李蘊腦後的頭發吹亂。
祁言擡手把黏在她臉側的頭發掖到耳後,語調溫柔地說:“那邊要開始拍攝了,你自己跟黃老師學,可以嗎?”
可以!
簡直不能再可以了!
李蘊不想祁言看見自己挫敗的模樣,忙不疊點頭說好。
黃嘉雯象征性把祁言送到街口,他轉過身來,正色道:“我在旁邊,她會緊張,所以隻能麻煩您多費心了。”
黃嘉雯露出了然的笑。
即便她沒怎麼聽過兩人的傳言,看這樣子,也明白他們的關系了,她笑着說沒問題,會耐心教李蘊。
祁言離開後,又休息了會兒,李蘊重振精神,繼續跟黃嘉雯學習如何優雅又随性地走路。
她希望通過兩小時的高強度練習,能讓她在正式拍攝時,顯得遊刃有餘。
但是,越在意就越做不好,這是不破定律。
在一次次的糾正後,李蘊覺得自己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别說保證動作不變形,她甚至快忘了正常走路是什麼樣子。
現實版的邯鄲學步!
李蘊感受到了杜新語同款痛苦。
黃嘉雯又示範了一遍,李蘊看完原地蹲下,頭疼地嗚咽了一聲。
“眼睛會了,腦子不會,對不起我那麼笨,辛苦您了。”
即便是崩潰,李蘊也用手支着頭,防止弄亂妝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在緊張的狀态裡,分出一絲精力來後悔。
沒有金剛鑽,幹嘛攬這瓷器活!
她就不該因為路澤平的三言兩語,接手這種難題!
黃嘉雯不太認同她的話,她知道李蘊并不是肢體不協調,隻是太緊張了。
如果能放平心态,她是能順利完成這場戲的。
黃嘉雯上前兩步拉着李蘊的胳膊,讓她站起來,“時間差不多,我們該去吃飯了。”
“可我還什麼都不會啊。”李蘊語調慢吞吞的,起身的動作帶着點猶豫。
黃嘉雯把她的手塞在自己懷裡,幾乎是拽着李蘊往前走,“誰說你不會,你已經學明白了,就是太着急。其實不就是走路嗎,别把這當成什麼嚴肅的事。”
黃嘉雯滿臉笑意在前,李蘊一臉愁苦地跟在後。
祁言來接人,看見這一幕時,還以為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黃嘉雯對祁言招手,“來啦,喏,人還給你了。”
她把李蘊的手放進祁言手裡,給她打氣:“好好吃飯,别緊張,你可以的。”
李蘊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同他們道别後,黃嘉雯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微風徐來,祁言牽着李蘊的手。
他們沒有交流,李蘊陷入自己的思維當中,祁言負責控制他們行走的方向,以及防止李蘊被絆倒。
其他的,他什麼都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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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車那,已經過了發盒飯的時間點。
好在小徐把所有人的飯領了回來,包括李蘊的,放在遮陽棚的桌子上。
桌旁,杜新語玩着手機,有一口沒一口吃着杜薇點的輕食,胃口不大好的樣子。
聽見李蘊叫她,杜新語擡頭回應。
她的視線劃過李蘊的臉和嘴唇,毫無異樣。
她笑了笑說:“學得怎麼樣,黃老師是不是特别嚴格。”
“還好,”李蘊放下東西,屈膝坐進椅子裡,“人家教得挺好的,是我太笨了,好像今天剛認識我的四肢一樣。”
她想放松地靠在椅背裡,但旗袍約束着她的動作,隻能挺直細腰,維持端莊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