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珠和烏鴉一路跟着藤妖和何元去武靈山。
一路下來,何元兩人走走玩玩,于鬧市醉賞人間煙火,于山水間琴箫合奏,于竹林間作詩煮茶……知己難交,能得高山流水之音,恰是世間暢快逍遙事!
月黑風高,淡淡的月光從雲縫裡落下來,落在兩人肩頭。宛珠和烏鴉大搖大擺跟着身後,何元看不見他們,藤妖已經知道他們的存在。一人一鳥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他們到了離武靈山不遠的一個鎮子,天黑了,路上隻有零星幾個人走路。
“珠珠,我覺得這兩個男人不正經,”烏鴉看見前方的何元停在一個攤子上,指着一盞寫了燈謎的橘黃燈籠,不知跟老闆說了什麼,對面的老闆愣了下,随後笑着取下燈籠遞給他。何元一雙多情眸頓時滿含笑意,如春風拂面,那笑似乎也漾到了藤妖臉上。他長身玉立,眉眼溫柔,如青松般清朗豁然。
宛珠被他神秘兮兮的語氣逗得莞爾一笑,拍了拍靠在她肩頭的小腦袋,“你又知道啦?”
“那可不!”烏鴉不服氣她小看自己,當年他重明鳥大爺行走于天地間時,什麼沒見過!
小小的圓眼睛裡,靈光一現,體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他們不會是龍……唔!”語氣激動,語調卻因為不得不壓低而顯得怪異。
話剛到嘴邊,喙便被一雙纖細白嫩的手捏住,兩隻小小的眼珠骨碌碌地看向“罪魁禍首”。
“别說話了,”宛珠眼睛望向前方,微彎着腰,湊近小聲說道。
烏鴉的眼珠又滴溜溜地順着她的眼神看去,發現前面的藤妖趁着何元跟老闆說話的瞬間,朝他們這邊望了一眼,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很快,他又轉過去了。
“珠珠,你說藤妖已經發現我們了,怎麼還讓我們一直跟着?”解救出自己的嘴後,烏鴉回到了正事上。
宛珠也不得其解,搖搖頭,說話間,前方的兩個人已經準備走了。
清淺的月色下,兩人并肩在走在大街上,行人都已經回家,燈籠攤的老闆也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去。街上隻剩四個成分複雜的生物。
一人一鳥連忙跟上去,然而才走了幾步,肩膀上烏鴉又撲扇了起來,像是受了驚吓。粗啞的嗓子如拉鋸一般發出嘎嘎的聲音,驚訝地喊道,“影子,影子呢?他沒有影子!”
宛珠正想詢問他怎麼了,聞言心中一凜,轉頭看向前方的兩人,隻見一片月光灑在何元身後,地上卻不見人影。他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仍然兀自地往前走。藤妖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頭,看向他們,眸子不複沉和溫柔,卻是溢滿了悲傷。
怎麼會?
人沒有影子,就隻能是……鬼!
何元似乎沒發現藤妖停下來了,隻是兀自往前走去,像一尊被人提線的木偶!
“什麼東西在作怪?”烏鴉喝道。話音剛落,天上的月亮像被什麼東西吞噬掉了,迷霧漸起,疾風大作,黑暗吞噬了一切。
宛珠心中大駭,月亮被吃掉了?
“珠珠,小心點!”烏鴉急忙喚道,顯然他也震驚到了。
“有妖怪!”兩隻初涉人間險惡的菜鳥回過神來,立馬施法抵抗。幽幽藍光籠罩在身旁,試圖逼退那陣令人窒息的黑霧!
“沒用的,”悠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藤妖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是你這個臭妖怪在害人!”烏鴉一邊施展混沌之力,一邊暴躁地罵罵咧咧。
藤妖的眸子又恢複了淡然,仿佛剛才的悲傷都是幻想。他冷哼一聲,譏諷道,“重明,在地府待了三百年,什麼時候和野豬妖換了腦子?”
見他要發怒罵人,仍不急不緩繼續道,“你再仔細瞧瞧?”
烏鴉隻覺得這妖怪說話忒難聽,剛準備還口,一聽他這話,決定先不跟他計較,于是停止鬧騰,靜息下來感受四周迫近的妖力!
可憐他被昆侖山上那個可惡的神棍施了法咒,靈力被壓制大半,又在地府過了三百年逍遙日子,早已不知人間何事。不過這股熟悉的腥臭味兒……
“臭蟲合蟲莫,原來是你!”
黑霧中發出一陣得意洋洋的狂笑,頓時狂風更疾,腥臭四起, “重明,幾百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沒長進了!”
一張血盆大口出現在他們上方,“呦,冥界的小美人兒,正好都給我補補!”細長的舌頭舔了一圈肥厚的嘴唇,口涎四溢,嗜欲而貪婪!
四周妖力驅動,迷霧漸漸散去,前面的何元已經不見了蹤影。藤妖始終默默站在原地,一言不發,隻是定定看向霧中的一處。
透過薄薄的黑霧看去,一個碩大無比的蟲合蟲莫出現在眼前。肥碩的身上披着黑棕色铠甲,堅硬無比,頭上六個燈籠大的眼睛,眼珠通紅,瞳仁黑豎,貪婪地看着他們。黑色的長舌舔着嘴沿,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們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