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着撲鼻的菜香,趙昭口舌生津,但是卻有些擔憂。婦人看着他的模樣,豪放道:“我們這裡沒有大雨,也沒有妖魔,種下的菜很快就能摘一茬,放心吃吧。”
丈夫也道:“對啊,我媳婦剛多弄了幾道,不吃也就浪費了。”
感知到他們身上沒有邪氣,菜也沒有問題,趙昭看向天臻,天臻點了點頭,于是三人留了下來。
沒有雨,露天的桌子上擺着比客棧稍微豐富的菜肴,趙昭撕着菜馍馍,喝着熱湯,看着悠悠遠去的白煙,覺得身心都放松了下來。
留下金銀,與夫婦告别後,三人決定去找妙瑩、步巍然兩人。
是的,排除岑、李後,隻有可能是他們。
屋檐與屋檐的間距很窄,因此才可以挂兩列紅傘。
日薄西山,昏黃的光線灑在傘面上,為它鑲了圈銀邊。趙昭走過一道暖光斜射的牆壁,感覺有些甯靜,又有些荒涼。他看了眼同行的人,孤單之情緩解了些,繼續往前走。
到了小鎮最南端,叢叢山林中,三人終于看見一棟竹樓。
詢問了裡面的小二,得知妙瑩二人暫時離開,在正午前回來,于是三人便商議着在這裡住一夜,明日再作打算。
茂密竹林中,趙昭跟随天臻學習劍術。
紅衣青年随着黑衣劍客翩翩舞劍,出劍越發果決,使出的劍招漸漸也有了兩三分劍氣。
趙昭雙手握劍,向前劈砍,高大的竹子被從中剖開,吱哇地倒塌。
天臻:“可以了,先回去休息吧。”
他将幻化出的火光一收,四周就隻剩下淡淡的月光。
趙昭跟在後面,背着手拿劍,踩着碎掉的月光走路,唇畔浮現出淺淺的笑。
回到竹樓,看見桐華的房間裡還有光亮,趙昭略微訝異,湊過去敲門。
“請進。”
看着桌上有磨好的墨以及擱置的毛筆,趙昭疑惑:“你在寫什麼?”
桐華:“記錄遊記。”
趙昭靠過去,看見了書冊上形迹絲滑的小篆。
他驚歎:“沒想到你寫的這麼好。”
出乎意料地,他也看得懂。書冊上桐華應該寫的不少,這頁隻有這些:
……為尋取消息,我随正道義士來至傘鎮。傘鎮,若許年前,我或數次路過此處,依稀有相關印象。
傘鎮模樣大變,冷清不少。幸而鎮内災禍已除,觀百姓歡喜情态,料想百廢隻待興起,我心略安。
桐華顯然沒寫完,趙昭還想往前看,卻聽桐華道:“大俠深夜找我,所為何事?”
趙昭放下書冊:“我原本是想看看你這個點在忙什麼,現在又想聽你說書了。”
紅衣青年看了看桌上的筆墨,發絲在油燈下富有光澤,一雙淺褐色的眼珠眨了眨:“倘若你方便,不如說書給我聽聽?”
他嗓音清澈,彬彬有禮地請示着,窗邊筆挺的翠竹與他輝映。
桐華勾起唇畔,在胸前甩開扇子,又唰地合上:“大俠想聽什麼?”
趙昭坐在桌邊,琢磨了下擡頭:“宵夜!想聽宵夜!你知道嗎?”
桐華笑了下:“百年來劍法第一人,被賦予‘劍神’稱号的宵君,關于他的事迹,那可多了去了。”
趙昭:“那你說說看?”
桐華取出古琴:“說書,自是有伴奏最佳。”
他雙手搖動,一串顫音流出,似是回到了那個峥嵘歲月。
“彼時的天下,正道與邪道均分,僵持數百年。或是正道勝,或是邪物勝,沒有定數,直至宵君出世,打破平衡。”
琴聲漸急。
“三歲學劍,五歲施展劍法,七歲自創劍招,十歲獲劍道魁首,十七歲登頂劍道造詣,無人能勝之。”
“學身法,練劍心。劍身在前,無人可擋。”
“曾有邪物糾集要闖虹天門,其一人立于前,持一劍,言:‘天下邪物并起,我雖無意管束,身為人之同類,長虹子弟,卻亦毋能漠視,抽身其中。’
長劍一側,白芒流動。
“今犯上者,皆誅之。”
漫天邪物躍起,巍如十丈黑潮。宵君持劍于眉間,劍光湧現。迅捷如清風過境,冷寂如明月照崗。一劍身姿,旁人無能觀閱,隻知一劍過後,邪魅皆盡,伏屍滿地。而宵君轉身離去,滴血不沾。”
琴聲逐漸變緩。
“後為了結出手煩憂,宵君以衆邪王之血各一滴,輔以惡龍之骨、千山之雪、千年玄鐵,鑄就天下第一劍。
劍成時,金日當空,青鸾長鳴。持此劍,宵君殺退敵軍,被世人尊為“劍神”。而後隐匿形迹,再無消息。”
琴弦寥寥撥了幾下,應證着到了尾聲。
趙昭正聽得起勁就結束了,詫異道:“這、這就沒了?”
桐華收好琴:“世人知道的部分就到此處了。”
趙昭品味着,瞧他:“世人知道……難道你還知道别的?”
桐華一笑:“天色已晚,大俠還是早生歇息吧。故事自有下回分解。”
邁出房間,趙昭心裡的豪情仍未停歇,金戈铿鳴的曲調回蕩在耳邊。他想象着宵夜立于山門前斬群魔的身姿,不由得抽出劍比劃了好幾下。
“嘿!哈!”
當時他是這樣的嗎?
玩了半響,趙昭才心滿意足地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