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嘲笑他們。
墨霁月眸子收斂,鎖鍊如蛇般在脖頸遊動,尾端高高豎起,宛如蠍子的尾勾,閃着冷光,狠狠刺穿青年的肩胛。
青年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瞳孔縮小,身子一抖一抖,喉間擠出斷斷續續的聲音。血液自兩個血洞噴湧而出,飙濺到如玉蘭般白的臉頰上。
他的身下迅速彙聚了一個小血泊。
鎖鍊穿過血洞,将他上半身提起,泥土草葉如流沙般從他的掌心滑落。
青年頭顱無力垂下,眼白逐漸凝滞,他捂着胸口的手往下滑落,可又重新抓住衣服,擋在胸口。
鎖鍊毫不猶豫将手扇走,手便如被擊打的面團,軟軟地垂落身側。
手痙攣着,緩慢地,艱難地再次擡起,拽住鎖鍊,可鎖鍊移動,它又摔下來。
鐵鍊的尾端掃過全身,卻沒有找到任何紋章。
在他的強烈意志下,紋章真的融進了他體内。
墨霁月看向滕言,滕言将蛇紋章給他,墨霁月拿着蛇紋章探測,紋章在青年胸腹上方發冷。
墨霁月:“在他胸口裡。”
鎖鍊捅開胸膛,激起一道血液波浪。青年的身子像擱淺的魚般彈動了一下,小幅度顫動着。
他的衣裳被血液反複浸染,在那猙獰的傷口中,鐵鍊像蚯蚓鑽地般,毫不留情地翻找。
尖銳的痛苦像利刃般紮進腦裡,趙昭隻覺得天旋地轉。到最後,連痛苦的知覺都模糊了,身體隻是在生理性的抽搐。
鎖鍊卷出兩塊石頭。
青年被放到地上,上半身已不成人樣,他頭歪在一側,被血迹沾染的臉龐看不清五官。
半丈高的草将他淹沒,他意識昏沉,褐色眼珠不再明亮。
眼皮緩慢阖上的那刻,一條青龍席卷而來,龍影在接近低空時一散,幻為長着玉白龍角的紅眸男人。
男人閃現到墨霁月、滕言之前,不遠之處是白無塵、槿紫。
同時,一條火龍炸出,它咆哮着,帶着焚燒一切的火焰沖下。
……
世界黑暗。
……
感受到身體在被推搡,趙昭睜開眼睛,入眼是一片幽藍的天空,灰暗的纖雲擱淺在上面。
一棵巨大的櫻花樹占滿視野,粉嫩的花朵一簇簇綻放在棕桐的枝頭,開滿整個天空。
遠方山脈連綿起伏,不知名的野草野花由近及遠生長着,紫的……黃的……靜谧得好像夢境。
棕褐的眼珠放空。
好舒服……
我是死了嗎……
看不清的臉龐湊過來,晃着手,擋住一小半天空。
模糊的聲音隔着層膜傳達:“趙昭,趙昭你還好嗎……”
紅色頭發的人蓦然蹦出來。
趙昭頭一歪,隻聽見忙亂的嘈雜聲響起,又失去了意識。
*
再次睜開眼,先看見的是棕黃色由竹篾編織的成品。
趙昭撐着坐起身,隻覺得眼睛一花。
穿着月白衫的男人,一手拿着書卷,一手放在小木桌上,目光溫和地朝他看來。
在他背後是淡水青山,宛如潑墨而成,安甯而美好。
男人聲音低沉:“醒了?”
趙昭幾乎不敢認了,他小聲喊着:“天臻?”
他看了看四周,這才意識到他在船上,剛剛睜眼看見的是船篷。
趙昭摸着喉嚨,唇張着,神情茫然:“我沒死?”
他又摸過胸口、肚子,帶着驚疑的語氣:“我也不痛?”
“你睡了一天一夜。用道具将你治好了。”
趙昭看向天臻,想問道具有多貴,卻見天臻将幾塊石頭放到了小木桌上,馬上被轉移了注意力。
他趕緊拿過來數:虎……兔……龍?馬……猴……
他忽地擡頭:“鼠紋章有複刻的能力,你們……”
天臻解釋:“事先不知道,假的那個碎成齑粉了。”
當時他們先攔住墨霁月二人,将紋章奪回來,可白無塵就在後面,實在太匆忙了。趙昭的傷勢要處理,鳴明的情況也不好,根本不适合死拼。
白無塵那邊也知道獨吞所有紋章是不可能的,兔子急了還會咬人。
他隻要求還回蛇紋章,當時還奇怪他們對鼠紋章沒怎麼堅持,拿回來才發現鼠紋章是假的。
天臻等人不清楚鼠紋章的能力,也沒有時間檢驗真僞,拿個複刻過的假的不奇怪。這個結果也能接受。
趙昭掂起破損的龍紋章,這個紋章應該是從中間裂開的,他手裡隻有不規則的一半。
疑問:“這個……是怎麼回事?”
天臻:“破廟内隻找到這一半,另一半應該在其他地方。”
趙昭點點頭。
他将龍紋章挑出來,神情非常認真地将紋章數了一遍,沒少。再數了一遍,還是沒少。再再再數了一遍,依然沒少。
紋章呆呆地放在手心,趙昭咬着唇望向天臻。
面如白玉的青年眼裡閃動着複雜的情緒,他靜靜地望過來,什麼都不說。
可眼睛替他說了。
天臻伸出手,在半空停頓了下,放到青年的肩頭,沉甸甸的重量很讓人安心。
他長長的眼睫垂下。
“做得很好,趙昭。”
像是被春風吹拂而過,心裡所有的隐傷都被治愈。
趙昭的眼神再次顫動起來,他與那雙紅眸對視,蓦然偏過頭,看着水面。
船在水面緩緩滑行着,留下的水痕淡淡又消散,浮萍被吹動,輕輕打轉兒。隊友都安然呆在船上。
真好,現在。
真好,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