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蘭納這一刻有些憤怒,她想跳起來再擡起鳄尾狠狠地砸向堅硬的東西,某些人面蛇心的騙子把她耍得團團轉,她自認自己并不愚蠢,現在感覺被海螺角不痛不癢地扇了一巴掌。
正好來了一個堅硬的東西停在她面前,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軍用車的汽門先是抽搐地折疊了一番,再像翅膀一樣優雅的打開,珂蘭納捏着拳頭走了上去。
她握緊地拳頭已經做好了進攻地姿勢,依德林像劇院舞台上通常扮演賢惠的愛人這一角色的湖泊人一樣盤跪在車門口方形的海馬毛地毯上。
車廂裡令人耽溺的香氣、依德林卷好紗布朝她伸出的手臂、自己手掌心駭人的傷口、以及杉狄擾人的吮吸聲都叫她緩緩放下拳頭。
但她絕不會給依德林一個好臉色,她一定會找他算賬,隻是不是現在。
依德林不敢扯她的褲子,隻是用紗布的邊角觸碰珂蘭納腿上厚實的布料:“包紮要緊,先坐下吧。”
珂蘭納一屁股重重地壓在地闆上,依德林手上的纏繞好的紗一圈圈松開,被鳄魚急切地扯了過去。
依德林本想用手指拉緊紗布制止,但珂蘭納太快了,他再用力又會扯住她手掌心上數不清的創口。
“松開,我自己來。”
“還需要……”
“輪不到你多嘴。”
依德林沒有在多說一句話,安靜地看着珂蘭納不熟悉地把長條的醫用紗布歪歪扭扭地覆蓋在傷口上。
他沒有再像平時一樣露出令人憐憫的表情,這樣會讓珂蘭納反胃,她會重新揮起拳頭,自己堅硬的臉蛋一定會再次給傷口造成二次創傷。
于是他變成了魚缸裡圈養的觀賞熱帶魚,人一吓他,他就跑。人不理他,他就在複雜的景觀布置上端莊地遊來遊去。
她看着珂蘭納保持着吃人的表情,燥熱地抿了抿上下嘴唇,下巴狠狠地砸在膝蓋上。一瓶未開封的淡水悄悄放在桌沿上,像寵物魚一樣隔着主人買的恒溫缸忠誠地表演。
雖然珂蘭納的臉色一樣臭,但她确實冷靜了下來,她應該先弄清事情的原委和動機才對。
一旁的大椰子清脆的敲在地面上,杉狄瞪大了眼睛:這個檢疫官如假包換嗎?怎麼小動作比他的研究還要豐富。
他慌忙地撿起椰子,在冷到極點的氣壓中說了一聲:“抱歉。”便識趣地縮起來。
軍用車終于開回了出發的地方,回程的路比來時要漫長的多,珂蘭納從來沒有感到這段不長的路程那麼煎熬過,她像猛浪一樣躍出車門,順便輕巧地提起一隻海螺,重重地關上了食物倉庫的門。
“歡迎護……”嬉皮笑臉迎上來的軍官吃了一個閉門羹,眼睛比杉狄瞪地還要大,兩人大眼瞪小眼。
軍官顫顫巍巍地指向還在搖晃的食物倉庫大門,幾捆不合群的水草墊散開來甩在了門外面:“這個……和我沒有關系吧?”軍官小心地确認道。
杉狄急忙搖搖頭,兩人都送了一口氣,紛紛跑遠了。
珂蘭納一把把依德林按在沾滿水草渣的置物架上,上面的罐頭像鈴聲一般叮咚地亂響。遲來的痛感傳在依德林的臉上,但他面對着珂蘭納的表情依舊完美。
“我真是小看你了,裝作一副不争不搶的樣子,果真和那個老頭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用最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搶着你配不上的位置。設計殺了奧南希,我也絕不會讓你站在布羅賽格的殿堂上。”
珂蘭納不方便的手摁在他脖子上,紗布上血腥的味道覆蓋了依德林,他急促地呼吸這,一大片熒光從他的頭上、耳朵裡散漫地溢出來。
“不是我殺了她。”
“你還要加上一個虛僞的品質。”珂蘭納随便抓起一個熒光在依德林的眼前捏碎:“白色擔架上的奧南希身上有一個這樣的小東西,你晚上不會做噩夢嗎?”珂蘭納靠近依德林的耳邊。
依德林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輕柔地如安撫一般:“确實不是我殺了她,隻是我沒有救她而已。是她自己要去負一層,是她自己沒有在危險的第一時間離開。我确實希望她死,但這一切并不是我計劃的,是她的私心造成的。”
“住口!這都是你計謀的借口!我還偏偏天真的信了你,你我猜你計劃的下一步就是我了吧,撕掉你僞善的面具,我們來日方長!”珂蘭納重重地把依德林摔下去,他的頭砸到了架子第一層的大鐵盆,像鑼一樣打得“嘣嘣”響。
依德林不顧腦袋上的疼一把扯住了已經貼到門把手的珂蘭納,珂蘭納回過頭,屬于海螺海螺的形态完整地展現出來,耳旁的螺角、彌漫的熒光、閃光的灰色眼睛……他綿綿的頭貼住了珂蘭納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