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少年也意識到動作的不合時宜，他有些局促的把手收回來，岔開話題道：“從你搬走之後，我們好像都好幾年沒見了。”

林柚聽到他這樣說，才終于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她回憶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的得出一個結論。

眼前的人是難道兒時的鄰居許之洋？！

她從上往下掃過去，除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身高、體重、發型，沒一個能對上号的。

到底誰能把記憶中那個小胖墩和眼前這個頭發絲微卷，笑的肆意張揚的帥哥聯系起來？

許之洋被她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柚子，你一直盯着我看幹嘛？”

林柚被她問得一愣，沒有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許之洋？你臉紅了。”

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不好意思就臉紅，這點倒是沒變。

“柚子你…”許之洋别開眼，耳根唰一下紅透了。

沒有反駁，看來她猜對了，眼前的人還真是許之洋。

許之洋是她兒時的小弟。

在林柚還紮着羊角辮的時候，就是稱霸一方的小區小霸王。

而小時候的許之洋有些胖，戰鬥力很弱，大院内有小孩嘲笑他，還整天欺負他，不讓他玩滑梯就算了，還把他當馬騎。

有一回他躲在家裡悄悄哭，被路過的林柚發現了。愣是要拽他出來，帶他去找場子，林柚羊角辮紮的朝天，拳頭倒也逆天，一打三都不在話下。

隻是眼前這個人，不僅身高蹿到一米八，五官也長開了，下颚線鋒利，輪廓硬朗，而且看起來好像還很能打？

林柚一邊觀察，一邊脫口而出道：“許之洋，你怎麼長高了這麼多。”

許之洋被問得一愣，想起來林柚對他的印象估計還停留在幾年前，他扶額道：“……快洗刷掉你腦海中我的黑曆史，走吧，我送你回家。”

由于今天實在稱不上美好的遭遇，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許之洋道：“今天那些人為什麼找你麻煩？”

林柚沒吭聲，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那些人肯定是沖着她來的。

她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得罪過誰，隻聽見那群人叫那個為首的馮哥，她有些隐隐的猜測，覺得那些人可能和爸爸的事有關。

說起來也不複雜，家裡是開紅木廠的。

正值盛夏，大約半個月前，廠房堆疊的木屑半夜自燃，發現的晚，火勢兇猛的吓人，兩個倉庫管理員都重傷了，她爸爸沖進火場救人，此時此刻也還躺在ICU裡。

而受傷的倉庫管理員中，也有一個姓馮的叔叔。

思及此處，她眼裡多了幾分落寞，輕輕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準為什麼。”

許之洋道：“那下次你要是看情況不對，就給我打電話。”

林柚從兜裡拿出被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機：“怎麼辦，手機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許之洋的手機也因為上課聽歌手機被沒收，他索性從包裡翻出筆，單手劃開筆蓋，“那你記一下我的電話号碼。”

隻見他翻了翻書包，裡面空空如也，沒有筆記本，連課本都沒帶。

林柚忍不住在心裡腹诽，連書都不帶，還刻意背個書包幹嘛？

下一秒，許之洋拿起林柚的手，将号碼一筆一畫地寫在他手心。

林柚連呼吸都突然放緩，隻感覺手心裡，冰涼中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溫度，筆尖劃過，好像在撓癢癢。

外面的天完全黑下來，兩人所處的位置在鬧市區，外面的商鋪亮起了各式各樣的燈，燈光璀璨，透過磨砂狀的玻璃，被暈成一團一團的光影。

少年垂着頭，眼眸漆黑，外面的光影映進眼睛裡一團一團的，他的睫毛很長，好像百葉窗一樣，把光影過濾的忽明忽暗。

林柚有些失神，她覺得有點好看。

——無論是被暈開的燈，還是少年璀璨的眼睛。

---

從天南到海北，天色由明轉暗，路邊的街燈亮起，林柚也到達了目的地。

轉學到南附後，她借宿在姑媽家，到達時已經是深夜，林柚的行李隻有一個箱子，此時正被孤零零地擺在客廳的一角，上面還搭了兩件髒衣服，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沒有人來迎接，林柚禮貌性地先開口：“姑媽姑父好，我父母讓我來借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可能要打擾你們了。”

坐在客廳正在看電視的堂妹袁栀不滿地瞥了她一眼：“借住一段時間，那到底是幾天？”

堂妹隻比她小兩歲，在上初二，她語氣裡帶着刺，也許是因為叛逆期，不過表妹自小就對她算不上友善。

從記事起，每每到家族聚會見到表妹時，家裡的長輩就喜歡有意無意地拿她和袁栀對比，盡管她不願意，卻攔不住别人議論，這樣的背景下，袁栀也很難對她友善。

此時此刻，林柚像個陌生人一般站在屋外。屋子裡暖融融的燈光下，袁栀躺在姑父旁邊看電視，時間仿佛靜止一般。

好一會兒，姑媽才尴尬地出來打圓場，“沒事的柚子，想住多久都行，你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快進來吧。”

林柚跟着姑媽走進被收拾好的房間，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潮濕的黴味，房間像是雜物間改造的，屋内隻有一張床，和一個用鐵架子拼起來的衣架，上面還有些斑駁的鏽迹。

林柚一個人費力地收拾了半天，終于躺下。

寄人籬下，肯定不會像自己家裡那樣如意，她并不想因為這些就影響自己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林柚察覺到，姑媽是傳統意義上的家庭主婦，在這個家裡沒什麼話語權。

但其實，她并沒有覺得借宿有多叨擾他們，姑媽家裡還欠着她家裡多年未還的一筆爛賬，是買房的時候借的，數額不小。

這筆債或許早就在他們記憶中被自動遺忘掉，但這房子，嚴格意義上來說，有她家的一份。

因為屋内太潮濕沉悶，林柚隻好開着窗戶睡覺，窗戶小小的，隻能張開45度的角度，房間還臨街，偶爾有一輛大貨車，整個房子都會很吵。

好不容易克服噪聲，剛要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林柚猛地起身。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她把手掌緩緩撐開，掌心裡的字體已經有些難以辨認。

剛剛她去洗了個澡，墨迹被打濕後暈開，濕乎乎地黏在手上。

她辨認了一番，實在沒有認出來後索性放棄。手機也壞掉要拿去修，就算記住了号碼也不能聯系他。

她閉上眼，沉沉入夢。

反正馬上應該就會再見了。

---

再次見到許之洋，是在南華附中的課堂上。

周五上午，林柚辦理完轉學手續，出現在許之洋班上的那刻，許之洋正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周末晚上他在通宵打副本，此時此刻，他毫不顧忌地趴在桌上睡覺，好像聽到班主任在說，“今天給大家介紹一個新同學。”